護士說:“手術中打了鎮定劑,藥效未退,病人會清醒一會兒,稍後會昏倒,是正常現象。”

蔣先生沒有答話,似喜似悲地緊緊盯著女兒,護士見怪不怪,轉身走了。

“爸爸……”

病床上的女孩低喊,蔣天佑馬上走過去,不自覺放開了張國榮,張國榮也沒有注意到,他看著蔣先生很輕的問:

“天賜,還疼嗎?”

蔣天賜極微弱地搖了搖頭,眼睛還是盯著蔣先生,輕聲說:

“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蔣天佑竟然答:“是。”*思*兔*在*線*閱*讀*

他說:“媽媽不要爸爸和天賜走了,天賜剛剛嚇死爸爸,還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她緩緩闔上眸子,喃喃:“天賜不會不要爸爸,天賜不會走的……”

過了兩秒,她有些費力的又睜開眼睛,目光緩緩在室內掃視,然後落到張國榮身上,露出了個淺淺的微笑:

“我很乖,所以天賜生病,哥哥來看天賜嗎?”

蔣先生一怔,天賜已終於累極睡著,他轉頭看向張國榮臉,過了兩秒才道:“榮少?”

張國榮被天賜叫破身份,竟沒有想躲避的想法,反倒意外蔣先生的反應:“你知道我?”

那麼久沒反應,他還以為這人完全不知他。

“天賜和……文華都很喜歡你的歌。”

他中間不自然的停頓,張國榮猜測那是他妻子的名字。

張國榮突然想到,這個人知不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他並不覺得這是錯的,但已受到社會上太多壓力,尤其以不是他歌迷影迷的男人反應最激烈。

但蔣先生已轉過頭去,溫柔地注視病床上的女兒。

張國榮竟有些貪戀於此刻的平靜安寧,不願再問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蔣先生才算看夠,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張國榮,似乎劫難已經完全過去,這個人身上的平靜從容又浮現了出來,他說:

“多謝你,我險些做傻事。

疲倦和夜晚讓那雙眼睛黯然失色,但他有雙很清澈的眸子。

“你說沒錯,我還有天賜。”

他說完,突然伸手摸了摸口袋,然後說:“我去買晚飯,勞煩你照看一下。”

接著他就轉身離開了。

張國榮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就這麼把才認識的人和剛搶救過來的女兒留在一起走掉,但病房裏確實隻剩下他們兩個。

他轉頭看向窗外,夜幕和霓虹燈光籠罩在這座城市上方,他剛剛才想從這棟建築的屋頂跳下去,現在卻在一個小姑娘的病房裏。

張國榮的目光停在了窗子上,他雖然被蔣先生帶下來,不記得具體多少層,卻也記得沒有幾層樓,這裏樓層位置偏高,如果他……

他突然想到蔣先生感謝他指責,但那些話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他要是真的跳樓,親人、六姐……真是半斤八兩。

這個時候他記憶裏全是對親人的關心,然而轉頭他又想到,他其實已經為自己的死亡做好準備,自殺傾向已經持續一段時間,最終的選擇無疑是自己深思熟慮的後果,遺書也有……

張國榮突然發現,那張他匆匆寫就的紙條還被他緊緊握在手中,他猶豫了一下,把紙條揉成團,塞進衣袋。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後麵的事……等那位蔣先生回來再說把。

不多時蔣先生就拎著幾個飯盒回來了,對他微微拎高示意一下:

“我怕天賜醒來餓,就隻在醫院食堂買了這個,委屈你一起喝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