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好。”

張國榮的視線終於落在銀鏡上,蔣天佑說好的耳釘是茶花形狀的翡翠雕飾,上好的玻璃種,深綠透明,花瓣精雕細琢,在燈光下如水盈盈流動。

好看是好看,張國榮放下鏡子,斜眼看他:“你前妻的東西?”

蔣天佑平靜地答:“天賜的嫁妝。”

他補充一句:“文華打了耳洞。”

張國榮為他的誠實無話可說,蔣天佑卻還覺得不夠,把匣子一蓋,說:“出去吧。”

“嗯?”

“這些多是舊物。”蔣天佑指指匣子,“不太適合你。”

蔣天佑做事從不會拖到第二天,於是半夜帶著張國榮去逛夜市,專到夜燈照不到的邊角小攤上去看,最後用一堆小銀耳扣給張國榮右耳上扣了一排。

“眼光不錯。”

興致勃勃又偷偷摸摸地逛了半天夜市,買了一堆無用的小東西的張國榮最後說。

回到蔣天佑家,張國榮把帽子一扔,零零碎碎的東西就全堆在臥房的地板上,轉身平躺下,呈大字型霸占住床。

蔣天佑問:“你有說今天不回去嗎?”

張國榮懶洋洋地回答:“跟芬姐說過可能不回去。”他又笑道:“要提醒早該提醒了,你不誠心哦。”

“我有私心。”蔣天佑坦然地說,俯身上床,手臂撐在張國榮上方。

張國榮仰起頭,說:“吻我。”

蔣天佑偏頭,吻他的右耳,嘴唇落在冰涼的銀飾上,然後把耳垂也含進口中。

因這個動作他的左耳也靠近張國榮的唇,張國榮輕聲說:“我明天要登台……”

蔣天佑看不到的角度,他露出不懷好意的漂亮笑容,然後一個用力,反身把蔣天佑壓在下麵。

演唱會開場在下午五點鍾,蔣天佑早知張國榮是壓軸,吃過晚飯才不緊不慢地帶著天賜到會場,天賜前一日錯過張國榮前來看望,一早醒來便懊惱不已,今次午飯後就埋頭苦睡,睡足覺才出門。

如此仍然等了很久,夜裏十點才見到張國榮出場,穿著一件寬寬大大的體恤,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步蹦上場,拎著話筒轉一圈,台下瞬間尖叫聲大作,此起彼伏。

蔣天佑抬手捂住天賜耳朵,天賜一把打掉他的手。

台上張國榮開口:

“上個月我對大家說過,要找機會唱新歌給你們聽。”他調皮地笑笑:“聽了之後就不要說我食言哦。”

台下有喊“是”的,有喊“新歌”的,有喊“不會”的,有喊“我愛你”的,最後彙聚成統一的聲音,一聲聲反複喚:“哥哥!哥哥!”

張國榮抬手下壓,人群慢慢靜下來,鋼琴為主的背景音樂響起。

前奏一過,他唱的卻不是歌詞,而是長長的、起伏不定的音節,如同《concerto pour deux voix》的少年少女和聲一般,用一個音節代替所有的歌詞。

他的聲音低沉,不似童聲清亮,但不能說不美,悠長的聲音最大限度地發掘著他唱出來的情緒。

蔣天佑不知道,張國榮填了很多段詞,不斷推翻,也不知道他曾完成過一版,跟他最開始的想法不一樣,簡樸而親切溫暖,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這支曲子一開始就是無詞的歌,填詞將它定形,那不是張國榮想要的。

他想毫無保留地表達歌裏的長久憂鬱與不息希望,這些並非可以用歌詞說出來。

不間斷的音調裏,他又沉浸入當時作曲的心境,心隨著歌聲走,經曆過種種哀愁、痛苦,然後它們一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