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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洋被師傅關在山裏修煉,整天整夜的,倒也能吃苦,不怎麼哭。
唯一哭的時候,便是他師傅想丟下他出去跟二強子鬼混的時刻,那男高音震懾人心。二強子捂住耳朵說:你這下子倒黴了吧,誰叫你在外麵搞大了黃花閨女的肚子還負責任呢。
師傅說:去,去。如果我會不做防禦措施,你還會懷孕呢。
終於有一天,師傅哭喪著臉對喜洋說:小祖宗,你聽話,明天我真不能陪你,行行好吧,月兒他當真隻讓你跟他單獨在這才讓你通過考試!
喜洋死拽著師傅的袖子:那就算了,那不通過也罷了!
他老是會怕,怕師傅跟爹娘一樣,一轉身,就都不見了,不要他了。
師傅苦笑:那你可要永遠跟我分開了。
喜洋聽了,咬著牙,眼淚就嘩啦地滾下來,手上不自覺地用力。
師傅哀叫:要扯爛了要扯爛了!小祖宗你輕點!
第二天。喜洋跟朝月在山裏大眼瞪小眼。朝月把喜洋當成衰神,喜洋把朝月當成阻礙他跟師傅相處的敵人。
朝月說:這次通過後你就能成為我們的一分子了。
朝月偏偏頭:但是我不喜歡這樣。
喜洋看著他。
朝月說:其實我覺得,我現在就在這裏殺死你比較好。
喜洋說:你殺不了我的。
朝月說:我可以,你要試麼。
喜洋瞪他,朝月見了他這樣子,皺眉。這小狼崽子的眼神也太狠毒了點。
朝月說:雖然說朝歌他希望如此,但是我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現在不死,你可能永遠都不會死,你能想象嗎?永遠不死,這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們這些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朝歌不告訴你是因為他心腸一貫毒辣。
喜洋說:不要緊,反正師傅也不會死。我要永遠跟師傅在一起。
朝月歎氣。他心裏嘀咕,朝歌你這混帳耽誤祖國未來的花朵!
朝月翻了手,白光一現:來吧。
喜洋抽出劍,一堆蝴蝶撲騰著翅膀出現。朝月咬牙切齒,朝歌你這混帳還真的連自己的徒弟都要花哨一番了。
後來喜洋成功了,破爛著衣服,淩亂著頭發,扔開斷劍猛地把頭紮到師傅懷裏。
師傅抱著喜洋驚呼:朝月你你你你居然強暴未成年少年?!
朝月說:滾滾滾。我沒有你那惡趣味。
師傅笑:好,大叔控不是惡趣味。一邊說一邊看不遠處的二強子,神形猥瑣。
喜洋什麼都不知道,他就顧著笑。他想,這次能跟師傅永遠在一起了。
從此他總算名正言順地跟著師傅走,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師傅不會老,他也永遠就是那麼小孩子的外貌,他們的歲月都停止在曾經的某一天。見識廣了,他也知道師傅的確很厲害:師傅不會受到反噬,不會有丁點兒衰老,從開天辟地就存在,跟那些二流的家夥是兩種世界的人。
師傅對此就齜牙咧嘴地說:說白了就是一群老妖怪。
於是喜洋很奇怪:既然師傅你這麼厲害,當初為什麼要找我要那麼一個饃?
師傅說:如果什麼都輕而易舉地做到,就沒趣味,呆不久了。
一開始喜洋還聽不懂這話,後來回到山裏,他懂了。
那些年裏,他們就回過那麼幾次山裏,一次是朝月有事找,另一次是深茶死了。
深茶是跟二強子差不多年紀的人,也跟盤古說過幾句話,當年盤古說腰酸也有跟著正太朝歌一起去落井下石。以前一見到師傅就扯著嗓子說話,叫他離她的玉米地遠一點。
喜洋看著那曾經友好地給他玉米的大姐姐,現在幹癟了身子躺在地上,跟爹娘一樣一動不動,心裏的感覺很奇妙。
朝歌在不遠處跟師傅說話。
師傅說:深茶她怎麼……
朝月說:她說,受夠了,已經呆久了。然後她就——
師傅沉默。
朝月說:你怎麼帶喜洋回來了。這可不行,自殺這東西也會傳染的。
師傅看著朝月,笑。
朝月歎息:朝歌。
師傅笑: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
喜洋在一旁蹲著,看著那片已經荒蕪的玉米地,心想,為什麼每次師傅跟別人談論自己都跟沒看到自己一個樣呢。
不久,又有一些人死去了。那些人都是曾經對喜洋笑過打過招呼的人,結果全都在這麼幾天裏,用自己耗費無盡歲月練來的得意招式了結自己。二強子也差點參與其中,被朝月發現並且打了個半死,從此徹底斷了這念頭。
喜洋問:為什麼他們會——想死?一般人都是不想死的吧。
師傅說:你有沒有試過,覺得非常累了,或者厭倦了,不想再繼續幹一件無聊的事情?
喜洋點頭。
師傅說:他們就是覺得厭倦了。
師傅笑:他們自殺的原理就跟你修煉的時候厭倦了想停止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