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路征回答的是陸征,隻是忠伯聽成了同音的路征而已。
“我當時就想,這肯定是天意。宗族的老爺們又逼得緊,我一時膽大,就帶了他回家……”忠伯回想起自己當日的決定,仍然慶幸無比。
他不後悔,是的,他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當日的作為。
天意麽?路隨玉不知道。她很清楚的是,忠伯做出決定時,考慮的肯定是路家而非他自己。這個忠心的老人把自己的半生都奉獻給了路家,不求一絲回報。
——不,也許他想要的回報,隻是路家人平安康健。
“我也曾擔心過,別人不信怎麽辦?這個孩子若是個歹的怎麽辦?不瞞姑娘,我還動過念頭,想著隻過了當時那一關,等姑娘大了,婚事定下了,有夫家幫趁著,沒了後顧之憂,再解決掉這個麻煩……”忠伯說起舊念頭,一臉坦然。
路隨玉眼皮不由地跳了跳:“那,你想怎麽解決?”
忠伯嘿嘿一笑,並不回答,隻說:“不過,萬幸,征少爺是個好的,頗有老爺當年的風範。他也當自己是路家子弟,把姑娘當成親姐姐。不不不,也許他根本就當自己是路家的孩子……”
“什麽?”路隨玉奇道。
“他當時年紀小,也才兩三歲,自然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他應該不會想到別處吧?”忠伯的聲音裏有一絲不確定。
路隨玉笑了笑,這個問題,她並不關心。她今日所求,隻是一個答案罷了。
可是,知道了答案,她也不大開心。
無疑,從忠伯的角度出發,他當日為護幼主,護路家財產,不得已出此下策。
路隨玉不怪忠伯。她知道,當初忠伯也沒了別的法子。
隻是對路征,對這個她當了十五年弟弟的人,她卻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態去麵對了。
她心裏對自己說,就當是抱養的孩子,就當是過繼的孩子……可是不一樣的,她知道不一樣的。
她成親時,本想自己隻帶一些嫁妝即可,路家的家產都留給弟弟。
可是,征征卻不同意,他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靠祖產度日。反倒是姐姐,是要嫁到別人家去,嫁妝豐厚,手上的錢多了,才能有底氣,他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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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雖然感動,卻頗不以為然,拒不同意。還是忠伯也勸說,她不得已才答允。
她覺得征征是天下最好的弟弟。
現下看來,征征的行為是不是表明,他心裏也知道他不是路家的孩子?
路征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隻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路隨玉心裏很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忠伯,又是怎麽吩咐的車夫,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在去路家的路上了。
去做什麽?去問路征麽?問路征什麽呢?
路隨玉有心想讓馬車掉頭,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罷了,就這樣吧。
就去見見他吧。
第92章 兩心相依
馬車到路家時,路征還未歸來。
路隨玉獨自一個人坐在廳中,靜靜地等待路征歸來。
她隻要了一盞茶,揮退了下人。很多往事一一浮上心頭。父母剛過世時的悲傷惶恐,初見路征時的驚惶慶幸,以及多年的相依為命……
路隨玉一時之間竟不清楚,她到底該用什麽態度來麵對路征。
他不是她的弟弟,卻也不是外人。路家給了他安身立命的所在,他也算是光耀了路家的門楣。她無父母兄弟,又無親近叔伯,在當時的情況下,忠伯確實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她不怪忠伯,也無法去責怪路征。一個才三歲的孩子,再早熟也隻是個孩子。更何況,路征也未必知曉那時自己在做什麽。就像是忠伯說的,可能在他心裏,他本來就是路家的子嗣呢!
這麽多年來,路征的確是一個合格的路家的子弟,除了他婚事上的自作主張,她挑不出他的錯來。
她想,她應該裝作什麽都不到,繼續和路征做一對關係和睦相親相愛的姐弟。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她心裏亂糟糟的,自忖並不能做到。
或許她來的不是時候,她應該等自己跳出這件事,想清楚了,再來見路征。——如今理智漸漸回籠,她打算把這件事藏在心底最深處。
然而,她正欲起身離開。下人卻極為歡喜地告訴她,說是公子回來了。
路隨玉深吸一口氣,果真見路征慢慢走了進來。
“姐姐?”路征剛回家,還未來得及換下`身上的朝服,年輕的麵孔顯得比平時要沈穩了不少。可他眉梢眼角的笑意,仍如同舊時一般。
路隨玉心裏一突,鼻腔一陣酸澀,眼前也模糊起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眼淚落下來,被路征瞧見了去。
然而眼淚卻不大爭氣,自己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路征慌了手腳:“姐姐怎麽了?可是姐夫欺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