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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弦是和周暄同一年出嫁的,相差不過數月。薑家催的急,周一弦也盼著能嫁給她青梅竹馬的表哥。

薑氏愛惜女兒,嫁妝給的著實不少。

周一弦出嫁前告別父母後,特意勸妹妹,好生聽父母的話,不要多想。

長女出嫁後,次女的婚事再次擺上了議程。薑氏直接跟周一柱提起了她的親事。為了這個女兒的親事,薑氏沒少費心思。這一回,她幹脆將幾個她覺得合適的人的名單放在了周一柱麵前。

薑氏道:“姑娘也大了,這婚事,我這做娘的,也是管不了了。這些人算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了。姑娘自己看看吧,若有覺得行的,咱們再商量。若是覺得都不行……”

說到此地,她心裏酸楚,竟是說不下去。

周一柱瞧瞧母親,有時候她也明白自己任性,讓父母擔憂,姐姐不喜。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她心裏咽不下這口氣。

“娘,我想見見他,是好是歹,我想見他一回。也許見了以後,就死心了,日後的路該怎麽走,就怎麽走。可要是不再見他一麵,我想我這輩子都會記掛著這件事。娘——”周一柱說著說著,直接跪在了地上。

——薑氏與女兒談論親事,事先早屏退了下人。此處隻有她們母女兩個。女兒這樣直楞楞地下跪,嚇了薑氏一跳。

薑氏輕咳一聲:“快起來,快起來!”

“娘——”周一柱拉著母親的衣服,眼中淚珠滾來滾去,“娘——”

她也不說別的,隻哀哀地呼喚著母親,似乎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麽,母親都會支持她,原諒她。

女兒將頭擱在自己膝頭,滾燙的淚落在自己衣衫,仿佛也流進了心裏。

半晌,薑氏方長嘆一聲,答應下來。

——薑氏心裏清楚,她這個女兒,最是任性倔強。真依了她還罷,若是不依她,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上回,她不是要偷偷離家出走,到江南去麽?

如今那個小宋探花都成了親,一柱雖然還記掛著他,但是這回沒跟父母鬧,想來是懂事了不少。

既如此,隨她去吧。不過得著人看著她,可千萬別讓她做出什麽醜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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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柱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宋探花。

是宋愈清醒後,身子漸漸康複,尊父命去紅葉寺還願。周一柱提前得知消息,特意守在紅葉寺,隻為了這次相遇。

宋愈事先並不知曉此事,見到周一柱,他明顯吃了一驚。

對周一柱,宋愈沒有太深的印象,隻知道是老忠勇侯的孫女,雙胞胎姐妹之一。他隱約記得仿佛是與令儀不大對付。

那個跟他差點議親的是姐姐還是妹妹,他也不大清楚。

迎麵碰上,周一柱福了福身:“宋公子。”

盯著眼前人,周一柱的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裏去。是疼痛讓她意識到這是夢,這不是真的。

可是,確定這是真的麽?怎麽這宋探花跟她記憶中不大一樣了?

周一柱印象中的宋探花,年少有為,容貌清俊,才華橫溢,難得的是又深情無比。在當時情竇初開的她眼中,小宋探花堪稱完人。唯一的缺憾是,他眼裏沒有她。

但為什麽眼前的宋探花跟她記憶中的宋探花仿佛不是同一個人?清俊無雙的少年郎怎麽如此憔悴?神采飛揚也沒了。

“周三姑娘?”宋愈忖度著道。他恍惚間聽誰說過一句,周家二姑娘已經出嫁了。那麽眼前這個做姑娘打扮的,肯定就是周三姑娘了。

周一柱胡亂點了點頭,也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麵前的人跟記憶中差別太大,周一柱不免懷疑這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曾經深愛的那個人。

那種深入骨髓的思念和痛徹心扉的傷感像是朝露,慢慢消散。

見到周家姑娘,難免會想到她的堂姐。宋愈心中酸澀,不願久留。他當即拱了拱手,告辭離去。

周一柱站在原地,看他離去。

許久之後,她覺得臉上癢癢的,用手一摸,竟然是淚。奇怪的是,周一柱竟然不覺得失落,反而有種輕鬆和釋然。

他已經成親了。

她想,這是她最後一次為他落淚。

等風把淚吹幹了,她就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

回家以後,周一柱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但是薑氏再次提出給她議親時,她也不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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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周暄十九歲那年,冬天來的格外早。

一向身體康健的皇帝在朝堂上突然暈倒暈倒,震驚朝野。

朝臣們擔心皇帝的身體,也擔心繼位者問題。

這幾年,大皇子與二皇子皆有支持者。皇帝態度曖昧,遲遲不肯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