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捂住胸口,額上滲出冷汗,咬牙強忍,眼睜睜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長公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前,蔚綰脫力地靠在窗角邊,抖著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倒了兩粒雪參丸送進嘴裏,吞咽下去,身體緩緩滑落在地,勉強催動真氣促使藥效更快地發揮出來。
閉上眼睛等待疼痛過去,再睜眼時殿內依然空空蕩蕩,四根梁柱圓滾滾排在兩側,床上錦被微翻。扶著牆立起身,餘光瞥處竟瞧見了擱在床尾側斷了弦的秦箏。自己笑了笑,有事可做了!
續弦的事做得很是熟練,不一會兒,兩根新弦已然續好,彈指微撥,聲音清亮,滿意地笑開,麵板側麵板俱都仔細地瞧過了,方才托起秦箏步出殿門。
出了永安宮,蔚綰緩緩朝著那晚覓得的方向行去,不過片刻,陳舊的粉牆朱門映於眼簾,朱門輕輕晃動,蔚綰微微一笑,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內依舊堆著枯枝敗葉,牆頭雪水融落而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積出一個一個的小水窪,水麵上飄著發黑泥濘的樹葉,一派靡廢的景象。
門仍舊破破爛爛,仿似一碰即散,蔚綰小心地推開門,一隻手抱著箏進了屋內。
屋裏寒氣森森,莫名的陰冷,穀梁文軒蜷縮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錦被,雙目緊閉,黛眉平舒,呼吸細細,睡得很熟。
蔚綰放輕腳步,悄悄走到床前,將秦箏置於床尾,瞧了瞧熟睡中的穀梁文軒,莫名覺得他與皇帝到底是舅甥之親,五官多有相像之處。隻那氣韻,皇帝便如六月的灼陽,而這睡臥之人卻如二月的淡月,截然不同。
蔚綰眼神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勾出一絲笑意,笑中帶了幾許苦澀,緩緩轉過身,一步一步輕輕地走出房間,掩了門,瞧著頹敗的院落,歎息一聲,慢慢踱了出去。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宮中梅林謝過一番紅雲,暗暗地又吐出另一層薄薄的粉蕊,蔚綰不急著回宮,踱進梅林深處,猶記得林中有一株白梅,乃是自己當年親手移植過來送給炫兒......陛下的。
白梅枝枝勃發,每一枝都綴著數十枚細雪般的嬌俏花朵,前幾日的一場大雪竟不曾對它有任何傷害,依舊傲然挺立,散發著悠悠的清香。
蔚綰立於梅枝下,一片紅山粉霧,襯著白梅愈加標高清絕,耳邊竟似傳來少年清亮的歡叫聲:
"老師,這梅枝能成活嗎?"
"好好地栽培,肯定能成活,你要記得經常來照顧照顧它!"
"老師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伺弄它,讓它長得和周圍的紅梅一樣。老師,這種梅樹的花果真是雪白的?"
"不錯,待雪後綻開,便如碧空清雲一般,純潔無瑕!"
"嗯......希望它快快長大......"少年煞有介事地望著天上飄浮的片片白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蔚綰覺得有些站不穩,身體斜斜地靠在梅樹上,閉上雙眼。梅枝受驚般顫動,枝頭幾點素白飄飄悠悠墜落於地。
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繡龍黃袍轉了出來,一眼瞧見靠在梅樹上的太子太傅,驀然大喝:"蔚綰!"
蔚綰緩緩睜開雙眼,望見了對麵的人,站直身體,屈身行禮:"陛下聖安!"
方炫急步上前,一把揪住太傅的衣領,雙目噴火:"你究竟與皇姐說了什麽?"
蔚綰垂目淡淡道:"臣不曾與長公主說什麽!"
方炫大怒:"你若不曾說什麽,為何皇姐向朕自請嫁到夷邦?"
第五章
蔚綰抬眼瞧了瞧盛怒的方炫,眉目舒淡,平靜如水:"臣確實不曾與長公主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