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頭看著滿城盛放的菊花被一株株踢翻在地,急行的軍馬輕易的踏碎了這一場秋菊裝點的盛世繁華。官興王府緊閉大門,任憑前來求生的流兵血濺五步。白天中的靜謐,讓徐州霎時間像是座死城。
徐顯誌一家被押至張九思麵前,徐如尚的妻子懷中抱著一個女嬰,正是他取名叫懷翩的嬰孩。張九思端坐在徐州城頭的一把交椅之中,輕輕抿了一口菊花茶,望著晴空萬裏,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隻等眼前徐家這般苦情戲演完。
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不論是在宮闈之內還是千裏之外,大事小事便都是皇帝的家務事。三日之前還與徐如尚鬥酒言歡,今日城頭便是兵戎相見。不過四個字——各為其主。
常聽徐如尚說起自己的兩個孩子很乖,特別是懷翩,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如今餓了一天,終於在母親的懷裏哇哇大哭。這一哭不要緊,懷容也跟著哭起來,摟著兩個孩子的女子也低聲抽泣。
徐如尚聽著妻小的哭聲,揪心的痛。他曾經有些不滿父親這種自保的態度,不滿父親給他安排的五峰書院。可如今,他寧可被那幫不長進的學生氣死。雙膝已經沒了知覺,不知他的妻與兩個孩子是否還撐得住。
“徐知府。”張九思慢悠悠的張開嘴:“自你當官以來,北朝可有虧待於你?”
徐顯誌用沙啞的聲音回答:“不曾。”
張九思將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幾之上又問:“奉瑄城裏的那位爺出了多少錢讓你肯將徐家上下數十條人命就這樣賣了?”
徐顯誌的聲音微微發抖:“此事他人並不知曉,還望張大人高抬貴手。”
張九思道:“可是誰讓他們與你有關係呢。”
徐顯誌的身子立刻抖如篩糠:“張大人明鑒。我是被陷害的。聖上和成太尉都跟我要兵權,可是我敢得罪哪個?前幾個月,宮中突然來了封密函,讓我在兵中找了三百個對成太尉最忠心,暗中訓練。而那三百個霹靂弩是前不久才出現的。”
張九思道:“那密函在何處?”
徐顯誌說:“那密函看似白紙一張,需要浸了醋才可顯出字來,顯字之後很快便會被醋腐化,最終成為一堆紙屑。張大人,我沒法留著。”
張九思眼睛眯了起來,如此謹慎,位居高官,還能做出霹靂弩的樣子……此人很不簡單!
徐顯誌跪著走到張九思麵前道:“張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
張九思俯身悄聲道:“皇上知道徐大人說的是實話。那丟失的霹靂弩已被送往宮中,你得到的不過是些啞弩,成不了事。隻是此事顯然是有人玉成,陛下決定將好意收下了。”
徐顯誌臉色煞白,隻是一次次重重的磕頭。徐如尚看著心悸,跪著爬到張九思跟前道:“九思兄,懷容懷翩還是幼童,可讓我娘子帶下去。”
張九思站起來繞過他,整了整衣袖對身邊的侍衛說:“時間不早了。明日再說吧。今晚這裏跪著的人一刻都不許起來!懷容和懷翩帶下來。”徐如尚含淚對著張九思的背影重重叩謝,卻不曾想到自此與一雙兒女天人相隔永不能見。
待駐守徐州的將領到來,張九思已還原城中本來的熱鬧繁華。知府依舊姓徐,不過是個看上去古板的年輕人,尚未婚配。五峰書院已更名徐州書院,裏麵的學生很快便忘記了那個叫徐如尚的先生,隻是對著牆上的鬆鹿拜過,然後與新來的先生鬥智鬥勇。
將領查著軍隊的名冊,發現足足少了三百人。新知府、官興王爺和張大人得知此事後一臉平靜,將領便將那三百人的名字自名冊中抹掉了。
張九思走後,徐知府坐東,邀請將領、官興王爺及郡縣的官員們赴宴,無人在意五峰山山澗裏的四具無名屍骨。
第 44 章
一封密報和一個嬰孩被送往奉瑄城內。芰菱玩心上來了,拿著糕點逗著嬰孩。慕容塨將密報掃了一眼便拿到宮燈上麵燒掉了,僅留了一張地圖。
霹靂弩一事就這麼過去了?成英麒在徐州放養的三百名死士和徐知府都除掉了,兵權順利落在自己手裏。可是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
那張地圖是官興王爺所修快棧路線圖,其中一條便是從奉瑄直接到達朵州的。慕容塨將地圖疊起收好,再次坐在龍椅之上隻卻覺得隱隱不安。雖然已將天下盡收眼底,可為何自己還是如此?
芰菱手裏的糕點對那嬰孩絲毫不起作用,慕容塨道:“連個孩子都敢欺負你。芰菱,你還是沒什麼長進。常公公,將孩子帶走送去暗衛。”
常公公默默走過來,接過嬰孩就快步走了。芰菱有點失望,慕容塨拉著他的手道:“隨我去看看絹兒。小雷他們應是到檀州了,宮裏年年吃的九醞春便是那裏的。我讓人送來一壇沉九醞可好?”
本以為檀州會是一個比徐州還要繁華的地方,可實際上隻有徐州的一個郡縣那麼大。檀州知府叫長了一個大肚子,紅彤彤的鼻子,人稱檀酒仙。可見嗜酒如命。
檀州地界小,卻可釀出北朝皇室禦用的九醞春,加之回回的武林大會在此召開和近兩年來新冒出來的六合賭場,反倒是讓檀州多了些傳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