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踉蹌重又單膝跪下去,全身上下還是一樣的酸脹痛麻。
難受得蜷成一團,還死死咬著唇不發出聲來,衣服還沒幹,又出了身冷汗,徹骨的冷意遊蕩於胸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痛楚刻骨。
這一刻死的心都有。
一雙手扶他坐起。
朦朧間,一點紅看見一個披發的青年站在他麵前,穿著件金緞的長袍,說不出的華貴與優雅。
這個人的臉完美而精致,居然…與那妙僧無花一模一樣。
隻是,白衣僧袍的他仙風道骨,素潔如蓮,華衣披發的他儀態萬方,豔麗如火。
一點紅想不通為什麼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會有一張相同的麵孔?
虛無縹緲宮內,華燈如晝,照著兩名對坐的青年,一名張揚華貴,一名深沉內斂。
換過潔淨的衣衫,中原一點紅隻覺周身洋溢著淡淡的倦意。分筋錯骨手的點穴手法甚是高深與古怪,連無花都無法解去,但一番推血過宮,已疏通了不少經絡,一點紅除了周身還有些酸軟無力,倒也別無大礙。
麵前已置好一席佳肴,燈光下潔白的瓷碟裏菜色配得五色斑闌,煞是好看,還未舉筷已讓人食指大動。
白玉杯中已滿斟暗紅的酒液,散發著充滿誘人的芬芳。
“紅兄請。”無花舉杯,一點紅卻躊躇,無花笑問,“紅兄為何不飲,是嫌我這酒不夠香醇麼?”
“豈敢,”一點紅有些惶恐,“大師這酒本是人間佳釀,在下能夠嚐到已是福分非淺,哪裏有嫌棄一說?隻是…在下本是江湖殺手,大師是世外高僧,在下是怕衝撞了大師…”
無花一笑,竟是暖如春風,“紅兄不必不安,這是虛無縹緲宮,在這裏,我不是方外之人,而紅兄也不是江湖殺手,你我有緣兩次相遇當然應當不醉不歸。來,請——”
一點紅舉杯,抿了一口酒,不想那酒入口時十分醇厚,但勁力十足,他又從不飲酒,一時間被嗆得一陣大咳。
無花忙道:“紅兄慢飲,這酒名為醉春風,酒勁極大,不善飲者往往一杯之後就要醉去。”
一點紅猶豫良久,還是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不知大師為何要以俗人裝扮住在這山洞之中?”
無花項間琥珀佛珠在燈光下光華流轉,映得眉目如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身是我身,和尚也罷、俗人也罷,有何區別麼?”
一點紅隻覺自己又問得唐突了,隻得垂下眼去,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一點紅是怕自已一介凡夫,而又手沾鮮血,唯恐…”
“紅兄不必過慮,”無花神態瀟灑自若,並無怪罪之意,“虛無縹緲宮不在世外,亦不在紅塵,可不受拘束,敬請釋懷。”
一點紅舉杯,“兩次多虧大師相救,一點紅無以為報,隻得借水酒一杯聊表謝意。”說著喝了一大口。
無花也喝了半杯,“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紅兄不必掛懷,請嚐嚐我虛無縹緲宮的菜肴。”
一點紅本以殺手為業,食物不過是果腹即可,饑餓時匆匆幾口便咽下,因他不知道對手什麼時候會出現,從來不曾品嚐過食物的美味。這時一一嚐來,隻覺麵前的菜肴是人間珍饈,美味自不必細說。
“菜不合紅兄的胃口?”無花見他淺嚐即止,不由問道。
“不是,”一點紅臉上作燒,那酒意一點點地襲上來,“在下本來食量不大,已經飽了。多謝。”
“那好。”無花也不勉強,一旁侍立的青露替他將杯斟滿,他便自顧暢飲,一點紅見他喝了十來杯臉上還是不動聲色,才知他酒量非淺。
挑燈對飲,酒至半酣,無花請一點紅留宿宮中,兩名侍女將一點紅引至客房,便飄然而去。
一點紅坐在床上又調息了片刻,這才和衣睡下,或是因為第一次在這華麗的宮殿中安寢,輾轉半天一點睡意也無,酒力又湧上來,似有一把火在心頭作燒。一點紅隻得坐起,想找水喝,可這宮中什麼都有,桌上就是不見茶壺。想叫侍女,眼見已是夜深人靜,又恐唐突,隻得自己起身推了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