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以此詩贈雷純,兩人的關係可想而知。不由得瞟了雷純一眼,雷純笑得極清極甜,眼中竟還有不諳世事般的天真。

戚少商心中暗歎,這個女子,生來便當如眾星拱月般,她卻不滿足,有了很多,還要更多。六分半堂為她所控,後有皇上撐腰,她卻還想要金風細雨樓。

而我呢?我想要什麼?戚少商一刹那有些茫然,有些失神。我想要的,莫過於便是他回來。我想要的,僅僅隻是夢魂相見。而如今,那個人就在身邊,卻仿佛是觸碰不到。

心的距離比什麼都遙遠。比天與地之間的距離,更遠。

雷純回過頭來,她的臉正好在戚少商的臉下方。兩人隔得極近,戚少商感覺得到她的吐氣如蘭,也看得清她雪白臉龐上細細柔柔的絨毛。

她喝了酒,兩腮酡紅,她的一雙眼睛,在月光下,像酒般醺然欲醉。戚少商不期然地想到,她那日來金風細雨樓時,那點點桃花瓣飄落在她身上,那花瓣就像那的臉頰,嬌嫩的紅,暈染著微深的酡紅色。

她的嘴唇更紅,紅得像櫻桃的顏色,紅得似要滴出水來。

雷純眨了眨眼睛,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戚少商退了半步,笑道:“隻有美人才會讓人目不轉睛,移不了視線。”

雷純嬌笑道:“我美嗎?”

戚少商道:“這個問題姑娘自己心中應該有數。”

雷純又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比起戚樓主昔年的愛侶,江湖第一美人息紅淚呢?”

戚少商臉色微變。片刻後,淡淡道:“雷姑娘是嬌花照水,弱柳扶風,而紅淚卻是豔光照人之中兼有豪俠之氣,各有各的美,無法比。”

雷純卻還不放過他,笑問道:“戚樓主這般人物,又是這樣的名氣武功,卻終不娶妻,難道是一心念著這位過世的紅顏知己不成?天涯何處無芳草,戚樓主何苦?”

戚少商凝視著她,一字字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雷姑娘能說這等話,大概是因為,雷姑娘此生,還未曾真愛過一個人。”

雷純臉色微變,戚少商眼光卻飄向水閣外的亭中,道:“我為雷姑娘惋惜,有人對你癡心真情,雷姑娘卻並不動心。”

雷純順著他眼神望去,戚少商道:“傳聞狄飛驚狄堂主對雷姑娘一片真情,看來倒是不假了。怕戚某對姑娘有不敬之處,一直在旁守護。”提高了聲音,道,“狄堂主,戚某非此等小人,大可放心。”

一個聲音傳來:“是狄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戚少商道:“不敢。”

雷純唇角又浮上了笑意,道:“既然如此,夜已深了,我就不打擾戚樓主休息了。小如便在隔壁,有要服侍的地方,叫她便是。”

戚少商道:“多謝雷姑娘。”

雷純嫣然道:“今夜春風沉醉,望戚樓主今夜春夢沉酣。”

戚少商笑道:“多謝。”

雷純退了出去,掩了門。戚少商走到窗前,隻見雷純徑直走到了那亭內。黑夜之中,看不清狄飛驚的麵貌,戚少商深思地望向了牆上那幅字。一年前趙佚那語焉不詳的話,又在耳邊回響: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戚少商,這是你的命。你將是群龍之首,叱吒江湖。不過,你夜半醒來,將永遠是那個親手毀滅至愛的噩夢,永久不醒的夢!”

我的夢,醒了嗎。

雷純走進房,掩上房門,坐到妝台前,一件件地除下首飾。一頭如雲的秀發散了下來,她凝視著銅鏡裏自己的容顏,忽然笑容一滯。

銅鏡裏,有一個白衣男子,含笑地望著她。

雷純驟然轉頭,如春水的眼睛驟然結了冰。“你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