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去吻他的唇,這一吻卻吻得很溫柔。

“別擔心……我會還你眼睛的……”

趙佚低頭看他的臉,微光下,還是看得出病態的蒼白。顧惜朝睡著了,卻睡得極不安穩,完全就是那種太累了太倦了才會有的睡法,與其說是睡,不如說是近於昏迷。

趙佚微微歎了一聲,側過頭,去看那被燒得大半成了灰燼的紗。風一吹,灰燼也散盡了。手指輕輕地撫過顧惜朝冰涼的麵頰,卻很溫柔,很細致。

“你終究,已不是我想要的人了。”

陳銘垂手立在門外,望了那紗幔帶了火在風中飄動。杜眠風一個閃身出現在他身邊,道:“那是怎麼回事?怎麼不進去?”

陳銘笑了笑道:“這時候進去?怕掉腦袋的就是你我了。”

杜眠風略一怔便知其故,歎了口氣,盯了那火,道:“那就這樣看著?”

陳銘攤手道:“進去惹了皇上,你我都負不起這責。何況皇上為了寧王的眼睛,很是不悅,這時候再去火上添油,豈不是自討苦吃。”

杜眠風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就盯著那紗幔看,看到它燃盡成了灰,兩個人總算是籲了一口氣。

陳銘道:“皇上要你查那個下毒的人,查得如何了?”

杜眠風道:“不愧是憐雲訓練出來的人,都嘴硬得緊,死活不認。那幾個姑娘從小被她養大,對她忠心也不奇怪。”

陳銘冷冰冰地道:“如今貴妃已過世,她們應該忠心的,是皇上。眠風,你難道真撬不開那幾個丫頭的嘴?還是你念著跟貴妃的感情,也跟那幾個丫頭有交情,不忍心下重手?我這二十年來,對你的栽培,也算是白費了。”

杜眠風歎了口氣,道:“人非草木,憐雲泉下有知,必然會不得安眠。”

陳銘嘿嘿笑了笑,道:“如果寧王的眼睛治不好,那麼恐怕不得安眠的,會是你我了。”

杜眠風奇道:“皇上不是親手傷了他眼睛?還如何救?”

陳銘又笑,道:“親眼看見的也未必可信。你是親眼所見,我是事後所聞,你還不如我看得清楚。貴妃的蠱毒,怎麼解法,你難道不知道?”

杜眠風沉默片刻,道:“皇上對他倒真是……”

一語未了,門吱呀一聲,卻是趙佚走了出來。趙佚淡淡道:“成什麼話,在這裏胡說?”

杜眠風跟陳銘都嚇得變了臉色,忙垂了頭侍立一旁,不敢言語。

趙佚回頭望了房門一眼,道:“讓他睡吧,別打擾他。”又笑了笑道,“我都聽見了,眠風你的心倒是越來越軟了。那幾個丫頭再不說出落的什麼蠱,你也莫憐香惜玉。憐雲是一回事,惜朝又是一回事。”

杜眠風應了聲“是”,陳銘笑道:“皇上,不如由奴才去?”

趙佚抬了頭,看庭院裏一株花樹,突然笑了笑,道:“那也不必。也罷,朕知道眠風跟憐雲那幾個丫頭有交情,我就不為難你了。等顧惜朝醒過來,帶他到關押那幾個姑娘的地方,讓他自己問去。如果他還想要他那雙眼睛的話。”

伸手在一株花枝上輕輕一彈,花枝應聲而斷。“如果他不想要,那也隻索罷了。”

陳銘垂了頭,卻笑道:“世上哪有人不想要自己的眼睛的?”

趙佚掐了朵花,放在鼻端嗅了嗅。那卻是石榴花,開得豔如蒸霞。“有理,朕就等著看出好戲了。”

忽然側頭,隻見片刻後,咯吱一聲,那雕花的門扇半啟,顧惜朝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蒼白,慘淡得像他身上的衣服。幾乎分不清彼此的顏色。

他一手扶了牆,便沿著回廊慢慢向前走去。在這夜半時分,他幾乎像縷遊魂。隻看見發絲在冷風裏飄,衣袂也在冷風裏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