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點著一根煙,就有聲音在旁邊響起,“勞煩,借個火。”
陸遠懶得說話,把火柴遞了過去,對方熟練的抽出一根,呲啦一聲點燃,又還了回來,這才發現陸遠腳邊擱著被褥、暖水壺,頓時眉頭一掀道:“同學,你是來報名的?學生可不能抽煙啊!”
陸遠心想你咋這麼磨嘰,早知道都不借你火了。煩躁的抬頭一看,就發現一個長頭發的青年站在自己麵前,戴著厚眼鏡,瞧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估計還不到二十歲的樣子。
從來就沒有哪個年代的學生比這個時代的跨度還要大,小到十五六歲上高中,大到二三十歲還坐在教室裏。有些人和自己兒子年紀一樣大的當同桌,睡在上下鋪。
所以在學校裏麵看見一些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你都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學生還是老師。
當然,這個年代的老師也普遍年輕化。初中讀完成績不錯的,就能去小學當老師。高中生就直接去教初中,一些高中生念完師範就能回高中當老師。
瞧見陸遠滿臉不耐煩,小青年把頭發一往後一捋,笑眯眯道:“阿管你是為你好,學生應該以學習為主,壓力就算是再大,也不能抽煙。”
要是其他人,早就一拳頭砸過去了,裝什麼過來人,家住海邊的,管的這麼寬?
可陸遠一瞧反倒樂了,這家夥叫做汪國成,霍邱的,是他高中老師。別看現在一副反叛青年的模樣,以後可是省級教育廳的一把手。
他兒子、孫子上學可沒少煩他。
瞧著這位高中可沒少和自己打架的老汪,陸遠笑眯眯的抽出一根煙遞過去,“我知道,以後少抽點。我叫陸遠,高一新生。”
“陸遠就你啊?阿叫汪國成,是你語文老師,以後大家相互照顧。”汪國成接過煙,一驚一乍,沒想到大名鼎鼎全市第一的學生,居然就蹲在自己麵前抽煙。
陸遠琢磨著,我連名都沒報,你咋知道我就會分到你這個班?
江淮地區管北方的叫侉子,南方的叫蠻子,素有南蠻北侉之說。汪國成講話帶著侉味,我不說我說阿,和北方的‘俺’有些相似。“你們這樣的學生,學校早就在報到前就分好了,阿看了名單,你就是阿班上的。你還沒報名把,把錄取證給我,阿帶你進去。”
陸遠好想吐槽,你這‘阿、阿、阿的’,怎麼考上師範的?怎麼來當語文老師?
不過對於他後半句話,倒是挺樂嗬,這麼多人報名,靠人工登記,不到天黑估計都輪不到自己。有後門不走,裝什麼高雅,那不是神經病麼?
“那好,勞煩你。”陸遠一咕嚕爬起來,趕緊跟著過去。
這就是有人的好處,跟著汪國成直接進了繳費窗口裏麵,找著收費的老師。對方接過錄取證書隨便比對了下,啪啪蓋兩個章,手續就算是完事。
汪國成也沒撂挑子,順手拎起陸遠的包裹,“走,我帶你去宿舍。”
陸遠可不想再住宿舍了,一中的男生宿舍比女生還破呢,三五十個大老爺們擠在一間屋子裏。還貼著茅房住,幾十個人搶一間茅房不說,夏天蒼蠅亂飛,冬天臭氣熏天。這年頭又沒後來那麼講究衛生,有更猛的一雙鞋子從開春能穿到過年,不帶洗不帶換,那滋味誰住誰知道。
聽著汪國成要帶他去宿舍,陸遠連忙攔住:“時間也不早了,都中午頭了,吃完飯再說。”
“那你這些東西怎麼辦?”汪國成有些心動,他忙了一上午,也餓的前胸貼後背。“要不,先擱我宿舍擱著吧!”
“好!”
雖然是老師宿舍,也沒好到哪裏去,同樣是大土坯房,隻不過住的人少,也就約莫七八個,連吊扇都沒有。看的陸遠是直搖頭,老師日子也不怎麼好過啊!
汪國成倒是有心帶請陸遠在食堂吃一頓,陸遠哪願意?他和老汪在高中打打吵吵了兩年,也算是鐵杆子的交情,不喝一杯哪能夠啊?
倆人轉悠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一家小餐館,門還掩著。陸遠大喇喇推開門,直接帶著汪國成坐了進去。
汪國成心想著私人飯館吃一頓得多少錢,怕是兩三塊錢都打不住,哪有擱學校吃便宜,三毛錢就能吃個飽。不過他是老師,哪來臉讓學生請客,正默哀著後半個月要吃饅頭了,就見到陸遠掏出一張大團結往桌上一拍,豪氣道:
“老板,弄點好酒好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