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逸之怔住。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青花瓷瓶裏,空無一物。不,還是有東西的,清泉還在瓶裏悠悠地蕩漾。
“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輕輕地笑。“在問別人名字之前,你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這是禮貌。”
“陶,陶逸之。”
流雲般的青袖,襯著淡黃的裳。白玉般的手,手指拈著桃花,潔白透明的手指,淡粉的花瓣。
“姓陶?那你應該種菊,不應該種桃。”
陶逸之望天。天幕是一片墨藍,幽幽的墨藍。星子嵌在上麵,閃著銀光,有些黯淡,有些亮得刺目。滿莊的桃花,在星光下閃著嬌嫩的顏色。
陶逸之笑:“這莊子是我買的。這一帶都隻種桃。春有桃花賞,夏有鮮桃摘,豈不是好?”
對方認真地點頭。“我明白了。”
陶逸之重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輕輕地笑,手指在酒裏醮了醮。撕下一片桃花的花瓣,寫了一個字。又撕下一片,又寫一個字。再撕下一片,再寫一個字。
托在掌心,輕輕一吹,花瓣就向陶逸之飄來。
“春天的桃花,花期是很短很短的。看到桃花,就知道,春來了。可是,幾場春雨後,桃花就凋了,謝了,看不到淡淡的粉了。褐的枝,綠的葉,都還在,粉白的花,不會開了。如果要再賞桃花,就隻有等到來年了。”
陶逸之聽著,像在聽美麗的傳說。
“我的名字叫姚青緗。”
“青色的青?”
“青色的青。”
“湘水的湘?”
“不,素緗的緗。”
“青者,青色,青史也。緗,淺黃色,書卷也。家學世傳,好名字。”
“是嗎?名字好壞重要嗎?”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聽說過,有的人會走一種運嗎?”
“什麼運?”
對方的笑意更濃,夜色裏,很耀眼。像花,慢慢綻開。“桃花運。”
“我沒有見過綠色的桃花。”
對方反問:“你沒有見過就能說明沒有綠色的桃花嗎?何況,我不是綠色,我是青色。明白嗎?青色。”
陶逸之失笑,道:“好,青色。你說是便是。”
姚青緗輕輕一笑,說:“我帶你去看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姚青緗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白皙的手指,粉色的唇像桃花的花瓣。“後兩句,就不用說了。桃花……也分很多種,明白嗎?”
那個夜晚,桃花開了。淡青的花苞,一瓣瓣地綻放,舒展,花蕊毫無保留地展露著,花露甜美而醉人。
陶逸之醉了。
“你是誰?你是誰?”
美麗的眼睛。眼瞼微微地內摺。隱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媚。花朵被雨露滋潤之後才會呈現出來的嫵媚。迷離不安的風情。
“我就是你帶回來的那株桃花啊。”
天明時,陶逸之睜開眼。
青石桌。青瓷花瓶。青色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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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逸之坐著,等著夜晚來臨。
他沒有來。
2
花凋了。淡青飄落。像滑到地上的淡青的袍子裂成了小小的碎片。
褐枝綠葉依舊。
陶逸之衝到那天回家的小巷裏。霧氣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