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之忍笑道:“失敬,失敬。”心中卻道這人其貌不揚,卻取了個好生別致的名字,真真有些糟蹋了。
蘇蜀的下巴仰得更高,眼睛幾乎生到了額角上去。“不敢當。”
陶逸之又道:“這裏的酒是什麼酒?菜又是什麼菜?”
蘇蜀道:“酒是燒刀子,菜是醉魚。兩樣一起,二十兩銀子。”
陶逸之笑著搖頭,這二十兩銀子當得一個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了,蘇蜀實在是敲竹杠不眨眼的。也不與他爭執,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笑道:“那就給我上酒上菜吧。”
那錠銀子二十兩還不止,蘇蜀一看直了眼兒,忙捧到手裏掂了掂,又細看了看成色,還咬了咬,生怕有假貨。確定無誤後,才小心翼翼地袖到袖裏,搖搖晃晃走到門口,揚起聲音叫:“上菜嘍!”
這時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一片金光籠著這桃源居,本來破舊不堪的小酒店卻竟也似被鍍了層金,看起來閃閃發光。陶逸之遊目四顧,四周卻是靜得嚇人,除了風吹過的聲音,竟什麼都聽不到。一時間心裏突地生了寒意,暗想自己在這裏也已坐了半個時辰了吧,這酒菜卻還未端上來。
突然聽得這酒亭的木板樓梯一陣咯吱咯吱響,陶逸之精神一振,人也坐直了。隻見影影綽綽有個人影,自酒亭的樓梯上慢慢走了上來。走得並不快,還隱隱聽得碗盞相碰之聲。
那人出現在陶逸之麵前之時,陶逸之險些連下巴都掉了下來。
端著一隻木盤出現在眼前的人,一身青衣,眉目如畫,竟然是姚青緗。隻見他微低了頭,將酒菜擱在桌上。陶逸之看去,正是一盤魚,與午時姚青緗在山間茅屋中為自己所做的一模一樣。還有一小缸酒,陶逸之拔開塞子深吸了一口,隻覺酒香沁人,大聲讚道:“好酒!”
姚青緗卻不理他,轉身想走。陶逸之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姚青緗奪手不得,隻得由著他看,看得久了,姚青緗臉上也掛不住了,薄怒道:“要吃就吃,隻盯著我作甚?”
陶逸之雙手捧起那個小酒缸,笑道:“沒有酒碗,我們兩個人怎麼喝?拿個碗來吧。”
姚青緗哼了一聲道:“你倒真把我當成侍候你的啦?”
陶逸之道:“這滿屋子裏見不著個人,我也隻有使喚你了。我可是付了銀子的啊。”
姚青緗從他手裏奪過那酒缸,“啪”地往桌上一放。陶逸之慌忙抱住,笑道:“可別這樣,二十兩銀子啊。”
姚青緗狠狠刮了他一眼,轉身下去了。回來的時候,果真拿了一隻酒碗回來。陶逸之大喜,忙在酒碗裏倒滿了酒,頓時酒香四溢。陶逸之把酒碗推給姚青緗,一邊伸伸手,示意“請”。姚青緗道:“隻拿了一個酒碗,你自己喝吧。”
陶逸之端起酒缸,笑道:“我不用碗,就這麼喝。”
姚青緗道:“你對吃挺講究的,怎麼這劣酒也喝得下去?”
陶逸之笑道:“吃是吃,這酒是酒。品酒固然是人生樂事,大碗喝酒豈不也是一大快事?何況……”又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酒雖粗劣,卻著實痛快。這人哪,吃得太精細了反而無味了,山珍海味要吃,五穀雜糧也不能沒有。”
姚青緗一笑,端了酒碗,正要喝,突然聽到亭下有個聲音哈哈笑道:“你們倒是逍遙快活,也不給我留上些兒?”
陶逸之聽得這人說話響亮,中氣十足,低了頭去看,卻是個胖得出奇之人,卻一身的綾羅綢緞,油光滿麵。知道此人定有來曆,便笑著提了聲音道:“那閣下便上來喝一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