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像風吹灌木的聲音。我太緊張,沒聽出這聲音是從沙灘方向漸行漸近的。等我發覺的時候,聲音已經到了背後。
才要驚跳起來,一隻有力的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炙熱的。
“悄悄向沙灘退,伺機奪船走。”他以極低的聲音耳語。像有意又似無意的,他的唇輕輕觸碰了一下我的麵頰,又倏然離開了。
我知道他要做什麽,死也不肯放開他的手。他的體溫依然稍高。
“要死死在一起!”我也要站起身。
“翔,你才17歲,還沒成年呢。你不知道你要什麽。”裘曄說。“等離開小島,你長大成人我們再說。去準備船!翔,聽話。”他奪手站了起來,向人群迎了過去。
為什麽?你明明說過我的成年要提前開始。
你出爾反爾。
人群混亂了,雜亂的腳步聲漸漸向山崖移了過去。
沙灘上已非連日來的平靜。銀白的細沙在屍體和血的點綴下顯得異常詭異。
是裘曄幹的吧?他本意要奪船,但被灌木中的槍聲吸引了過去,救了我。
我伏在沙地上,聽到崖頂沸騰般地槍聲。岸邊泊著的幾艘船上走下來二,三十人,匆忙的向崖頂跑去,走在最後的那個人,他是誰?我看不清他的麵龐,但卻熟悉異常。
不妙……真得很不妙……他……
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就在緊縮──恐怖!一定……不要是他!
我呆呆地趴在沙灘上,看天色漸明。
沒有了槍聲。
沒有喧囂。
但感受到的,卻是比昨夜更恐怖的氣息。
船就在我麵前,留守的人已經被我打死。用他們自己的槍。
楊易,裘曄,快來。我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他,我決定隻要能讓我們離開這裏,我可以既往不咎,統統忘記。
可是他們為什麽沒有回來?
我輕輕的觸摸昨夜裘曄不小心吻過的臉頰,心裏仍然火一樣的炙熱。
我沿著岩壁看上去,三麵山崖,隻有這一片沙灘。如果要離開,隻有這一條路。沒有人下來,那意味著什麽?
順著斜坡向上爬,這光禿禿的被風水腐蝕過的石崖依舊。
那一天,我爬上來是想履行我的諾言。
一路上都看到屍體。不過沒有楊易和裘曄。
越走我越覺得有希望。
然而將近崖頂的時候,我聽到一聲呼哨。接著是七嘴八舌的日語。
“不是,這個也不是!”我聽到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他大聲的咒罵,說不是要找的人。
他要找的是我。
我把頭抵在凸凹不平的岩石上。不想,沒法麵對這個場麵。
“在哪裏?沈翔!說呀!”然後是一聲痛呼。
“當心哪,您別摔著。後麵是懸崖,很危險哪!”是楊易戲謔地聲音。
然後是槍響。然後是寂靜。
“你他媽的神經病啊?他本來都快死啦!”過了一忽兒,我聽到楊易怒道。
裘曄!裘曄還沒死!
我又驚又喜。
沒死,可離死不遠了。不行,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我不怕死,但我要確保我的犧牲能保護他。
“大哥,我在這裏。”我站起身,沿著斜坡走上去。
先看到的是幾個人圍著的楊易,他跪在地上,在他麵前躺著的是裘曄。
裘曄又流了很多血。我都看不出來到底是哪裏受了傷。好像沒有沒受傷的地方。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是那種慘灰色。可是他還沒有死。他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我握緊了拳頭。
離我最遠的地方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就是我那據說已經死了的親愛的大哥。他張著嘴看著我。他身邊的,應該是個純變態的日本人。他穿著和服。
這個人,就是該死的七原。那是我後來知道的。
“是他?”七原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對我大哥說。
大哥沈飛隻是點頭。
“你為什麽……要置我於死地?”我問他。我們是一奶同胞,童叟無欺的。他媽也是我媽,他爸也是我爸。他大我7歲,從小就寵著我。
“……”
“大哥,你要我死很容易啊!我說過,為了老爸老媽和你,你們任何一個我的親人,我死而無怨。你隻要開口。”
“小……翔……”大哥抱著頭蹲下。
他是我的親兄弟啊!
“沈飛,你忘記了我們要的是沈氏。”七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