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郎吏侍女,隻留下君臣二人。蕭雲朔一臉歉意,眼神中還雜著一絲無奈和悲涼。
“陛下多慮了,臣並無北征之意。”清雅的麵龐,冷漠的聲音,巧妙地遮掩起心中的情緒。
“是嗎?那就好~朕還以為如悔很想去呢!我這兩天一直有個不詳的預感,好像你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似的。”俊秀的眉目間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擔憂和不安,“不過還好,你不生氣~”剛換下朝服的皇帝又彎起會笑的眼,嘴角微翹,露出溫柔的笑,仿佛剛才那一切都隻是幻覺。
真是直覺靈敏的人啊,楚如悔心中暗想。不過,由今天的情形來看,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既然借北征之機脫身已經不可能了,那麼自己還是得另作打算。
“如悔?”看著楚如悔的不作任何反應,蕭雲朔不禁喚了一聲。
“是。”即使陷入沉思,也是不露破綻。
見對方沒話,蕭雲朔趕緊找了個話頭:“對了,子清那孩子服侍得你還習慣嗎?”
子清就是蕭雲朔給楚如悔的伴童,原本是蕭雲朔的哥哥留給他的。雖然子清比蕭雲朔小五歲,卻是聰明伶俐,討人喜歡。——雖然楚如悔並不這麼認為。
“多謝陛下,子清很好。”輕重得體的語調,依然是惜字如金。
“是嘛~他不給你添亂就行了。不過如悔,我說過很多次了,隻有你我二人,你就不要叫我陛下了,好嗎?叫我雲朔吧,或者,望之*也行?你看,我都不稱朕了不是?”
這是虞武帝幾天前想出來拉攏楚如悔的新方法,自己取名為“化君臣為密友”。雖然幾天來的經驗告訴他隻有反效果,但是他卻覺得這隻是因為時候尚淺,要麼就是火候還不夠。不過,也不能怪他如此亂來,畢竟在蕭雲朔短短十七年的生命中,唯一討好過的就是花街的女孩子,所以當一般方法均告失敗之後,虞武帝就靈機一動,移用了這個“攻心之法”。
“陛下請不要戲弄如悔。”
“我哪有戲弄你?”蕭雲朔邊說著,邊笑眯著眼俯身過去,眉目口齒間彌漫著曖昧的氣氛。“如悔,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楚如悔左閃一步,躲開那張俊逸迷人而不自知的臉,莊重得體卻也冷若寒冰地回了句:“恕如悔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言罷轉身,就離開了越發不莊重的皇帝。
蕭雲朔嘿嘿一笑,轉身向高案走去,在午後日光的陰影中,帶著一種看不透的表情低聲說道:“楚如悔,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然而這次的不放手,就注定了兩個人一生的生死糾葛,雖然對當時的他們來說,這都是想不到的。
“前之露才,誠不得已,今之所為,亦屬無奈。兄曩日之教,如悔無一日敢忘於心。兄請少待,毋以如悔為貪權善變之人……”子清雖從虞武帝九歲便跟著他,但由於先皇不許武帝讀書,子清也就順便不怎麼識字。因此,這麼三句話,倒讓他念錯了二句半。
“子清!誰準你進書房來的?!”清厲的喝聲從門口傳來,子清一回身,他那本就不怒自威的公子今日竟讓人不由脊背生寒。自知犯了大錯的子清嚇得腿腳一軟,一下子撲倒在地上,連連賠罪。
“公子饒罪!公子饒罪!子清隻是來送信的,見公子不在,就打算進來把信放在桌子上就走……可是公子的字實在太漂亮了,就忍不住……看了兩眼……公子……在練字嗎?”
看著子清小臉煞白的模樣,楚如悔也意識到自己失了分寸。他把語氣又換成水過無痕的淡漠,隻在聲底加了一絲警告:“下次把信放在門口就好,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進來!”
“是~子清記得了~”逃過懲罰的小孩很快忘了剛才的事,鳥兒一般就要往屋外飛。
“等等。”楚如悔叫住子清,“去‘聚香閣’請小二送兩壇酒來,就說是公子平日喜歡的就好。”
“好嘞~”子清到底是孩子,沒有多想,就飛了出去。
楚如悔走到桌前,打開送來的信細細看過。然後一聲輕歎,連信帶封放在燭火上小心翼翼地燒掉;又在那被子清看過的紙上填了幾行字,就折起來,袖在手裏,轉身走向了鴿房。
子清回來的時候,鍾儀公子已經在門口迎著了。
“公子,您的酒。”一副小二打扮的酒家小二,一臉謙恭地把酒壇放在地上。
“你家老板可好?”平日不多話的鍾儀,此時卻意外地多問了幾句。
“托公子的福,一切都好。”小二還是嬉笑著,機靈的眼睛抬頭望了公子一眼。
“嗯。子清,去拿給小二的賞錢來。”然後一抽手,遞了封信過去,“這封信,麻煩你送了。”
“能為公子效力,小的榮幸。”小二恭恭敬敬地收了信,仔細揣在懷裏。
當晚,公子又去了一次鴿房,酒也沒喝,就睡了。
一個月後,東北前線傳來捷報,說是吐壁趁孤竹國內空虛偷襲國都符離,孤竹連夜撤兵,正被我軍與吐壁兩麵夾擊,損失慘重,據戚尚書推測,孤竹大概兩三年內都無法再來侵犯了。
慶功宴上,觥籌交錯,燕舞鶯歌,好不熱鬧。兵部尚書戚仲行功封天助侯,戚家在朝官員額手稱慶,喜不自禁。隻有天助侯本人,偶爾會現出一點不高興的樣子,一人獨酌,黯自納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