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段(1 / 2)

戚肩輿雖然知道這個時候站出來替孤竹說話不好,不過畢竟拿人家的手短,隻好硬著頭皮邁出一步:“其實老臣覺得,此事也未嚐那麼不好。自從南北劃江而治,到如今也已經過了兩百年了,兩百年間無論南方還是北方,都是戰火頻仍,百姓苦不堪言。直到禿發滅了六族,平定了北方,高太祖睿智聰慧,寧與吐壁決裂也要向我華夏學習,實在是感人至深。到如今,孤竹上下一心,欲學習我大虞文化;而我大虞陛下慈悲,也願意天下蒼生幸福,不再生靈塗炭。因此,無論最後是統一還是各自為政,兩邊都希望可以盡早結束戰爭狀態,讓兩國的百姓都過上安定的日子。畢竟,孤竹國民也有我大量的華夏子孫啊,手足相殘,著實令人痛心。至於郗太師的擔憂,雖也是不無道理,不過既然通使是不可避免的,這個風險總歸要冒。至於水土,適應一下就好了,橘生淮北則為枳,畢竟也還是活下來了啊。”

聽完戚太傅漫長而羅嗦的曆史追憶,大家已經完全忘記之前郗太師講過些什麼了。

很短的一陣沉默之後,太傅黨的其他官員也紛紛響應號召,開始讚同孤竹使者的提議。

這幫該死的家夥!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玩兒黨派!蕭雲朔心裏憤恨,麵上卻不動聲色:“那麼依諸位愛卿所見,派誰去比較好?”

孤竹使者又開始擠眼睛,於是戚太傅隻好又站出來:“老臣以為,既是傳播我華夏文化,便當派我大虞最有文采,最懂詩書禮樂的人,方可服眾,以彰顯我大虞風采!”戚太傅略一停頓,笑嗬嗬地看著楚如悔,“若此,則非鍾儀公子莫屬啊!”

老狐狸,這時候你倒承認如悔厲害了!蕭雲朔許是跟楚如悔相處日久,最近越來越喜歡腹誹了。

“戚太傅過謙了,令郎少讀詩書,俊逸果敢,論文采論智慧,皆不在小侄之下。如果令郎願代表大虞出使受聘,必會讓孤竹人頂禮膜拜啊!”楚丞相顯然不滿戚太傅的安排。雖然鍾儀不是他親侄子,但到底名義上還是他琅琊楚家的人,他若高處廟堂,也會給他楚家帶來很大的好處,若是就這麼被趕到孤竹去,他楚家必然也要受到打擊。

“楚丞相才是謙虛了,小犬天生好武,魯莽愚鈍,怎比得上賢侄文采風流,博覽群書。況且這大虞天下,誰人不知鍾儀公子楚如悔才是大虞第一等名士才子啊!”戚太傅麵上謙恭,心裏卻恨不得楚如悔趕緊走,這樣自己麵對楚綏遠也就可以有更多勝算。

“臣也以為當派鍾儀公子前往!”

“臣以為非戚仲行戚大人不能當此任!”

……

看著丞相黨和太傅黨又吵起來,蕭雲朔的頭疼病又發作了起來。平時吵吵也就算了,當著孤竹使者的麵,他們都不嫌丟人麼?

“看來諸位大人意見不統一啊,那為什麼不問問本人的意見?”孤竹使者看準時機插話進來,順便還施加壓力,“還是說,大虞國的皇帝,從來都不顧當事人的意見?”

“怎麼會?隻要他願意,朕絕不勉強!”蕭雲朔正樂不得他要問鍾儀意見呢,一抬手止住了喧嘩爭吵,轉頭問向一直靜立不言的楚如悔:“如悔,你可願意往孤竹受聘?”

然而,出乎蕭雲朔意料的是,楚如悔非但沒有馬上出言反對,反是一動不動,頭也不抬,好似在沉思什麼,抉擇什麼。纖細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朝堂的角落,如一座冰雕獨立在汙濁的俗世,又似一座玉山伶俜在紛擾的紅塵。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八風不動,兩條青衿盈盈若水,靜流無聲。白玉雲簪挽得起青絲細雨,卻似乎挽不起萬千愁緒,零落在心頭胸口,紮得人隱隱作痛。

“如悔?”不知怎的,蕭雲朔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你不是真的要離開我吧?!

“如果如悔想去孤竹的話,朕可以讓你去。”蕭雲朔嘴上說得輕鬆,心裏卻隱隱有一股巨痛,疼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如悔,別走!

楚如悔依舊一動不動,好像整個世界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楚大人!”不知為何,孤竹使者好像也有點心急,沉聲喚了一句。

要走嗎?還是留下來?

一時間整個朝堂都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纏繞在那翩然獨立的人影身上,仿佛天地日月都繞著那一襲白衣而轉。

“啪。”

不知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楚如悔仿佛從睡夢中驚醒,抬起頭,望著玉座上黑袍金絲的蕭雲朔。

如悔,別走。

黑亮的雙眼深深地看著高台上的皇帝,然後如蟬翼般輕輕垂下眼睫,仿佛隱下了什麼巨痛,吐出來卻隻是輕若無聞的一聲歎息。

“臣,楚如悔,願留在大虞。”

蕭雲朔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苦戰般欣慰地對楚如悔微微笑著。

孤竹使者卻好像沒聽懂楚如悔的話一般,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的眼睛,好像完全無法接受剛才發生的事。

“既然本人都說了不願意,那麼也就隻好再請別人了。”虞武帝稍稍恢複了皇帝的威嚴,繼續對群臣發問。

“如果鍾儀公子不肯的話,那麼此事就作罷!”孤竹使者語出驚人,狠狠地瞪了蕭雲朔一眼,一甩袖子,轉身離開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