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
三個人愣愣地站在帳裏,半天沒有理解陛下的意思——
所謂的“依三位將軍的意見”,到底是依誰的意見啊?
沒等二劉一王琢磨出答案來,孤竹和大虞的大戰已經重新開始了。
夏丘,赤坎,鍾離,新城。
潼州,仁州,西楚,南譙。
渙水,渦水,池水,滁水。*
孤竹大軍步步緊逼,大虞軍隊步步敗退。孤竹眾人自是大喜過望,楚如悔卻發覺這大虞軍隊實在退得詭異,心裏不禁疑其有詐。
然而一路小心,始終不見對方的奮起反擊,倒是一路逼到底線,隻差一戰,就能完勝。楚如悔知道,如果蕭雲朔有什麼詭計,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因此格外小心籌劃,做得滴水不漏。
和州,曆陽郡。這是孤竹境內最後一處重鎮。
楚如悔最後一次巡查了駐軍各處的布防崗哨,就向自己帳中走去,打算連夜安排最後幾天的戰略部署。
“沒想到太子大人對老情人還真是一點情麵都不留啊~”幸災樂禍的高延一臉挖苦的壞笑,一邊跟在楚如悔身後向他自己的帳走去。
楚如悔已經對他這種每日必發的討厭言論充耳不聞了,腳步的節奏沒有絲毫改變,一邊在心中思索戰略戰術,一邊拐過了一個大帳篷。
“不過也難怪,畢竟那大虞皇帝也太不識抬舉了,咱們的太子大人給自己的國家也沒這麼盡心盡力過啊,好心幫他一回,他不感激不說,還玩兒夠了就把人給扔了。他倒是逍遙了,可是苦了咱太子大人啊~”
——東城城牆有損,布防較為困難,如果從這裏架雲梯……
“漢人不是常說什麼負心漢之類的麼?我看呀,這個大虞皇帝就是個負心漢!虧得咱們太子大人以身相許,連命都不要了,他卻瞧不起太子大人是胡人。裝什麼清高呀?不都是跟男人一起睡的麼?”
——但是蕭雲朔應該會在這個地方安排滾油落石,那麼不如……
“哎呀,要說瞧不起嘛也沒啥,畢竟太子大人也習慣了~不過還要拿太子大人來換地,就實在太傷人了~太子大人能換什麼地呢……”
楚如悔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盯著高延的眼睛。
高延沒料到他突然停下,一時反應不及,差點撞到楚如悔身上。
“哎喲!你幹嘛突然停下呀!”高延抬眼發現楚如悔變了臉色,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話竟成功激到他,心裏喜不自禁,忍不住又加了幾句,“對待忘恩負義的人就應該讓他嚐嚐厲害,對吧?”
楚如悔目如徹骨寒光,狠狠地盯了高延一會兒,然後掉轉回頭,換了個方向,一個人向南邊走去。
“他這是怎麼了?”高延心中納悶。
不過激怒楚如悔的成就感已經足夠讓高延滿足了,他也就沒再去追著嘲諷他,而是帶了剩下的隨從回自己的帳篷去休息了。
曆陽郡南門外十裏,就是兩國分界線的沂水了。
此時,夜闌人靜,皓月孤星,孤竹大軍駐軍在曆陽城西北,大虞軍隊退守曆陽城中,因此這裏反倒是沒有一人,萬裏闃靜。
楚如悔身著孤竹大將軍的鎧甲戰袍,腰中佩劍還沒來得及卸下,他一個人靜靜地走在沂水邊,聽著四月的流水汩汩潺潺,想起自己離開大虞那天所聽到的話。
——“不過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那麼厲害的身份啊!這下孤竹大汗怎麼說也得獻上幾塊地了吧?”
自己真愚蠢,居然沒有聽出這話裏麵的問題!“獻上幾塊地”是孤竹人習慣的說法,如果是漢人的話,至少應該說成“獻上幾個州”吧?
而且從高延剛才的話來判斷,此事怕是與孤竹皇室有莫大的關係,真沒想到自己竟被他們騙了!
楚如悔走到一處大石頭邊坐下,目光漸漸跨過江水,慢慢地彙聚到對麵岸邊的一處小沙石灘上。
那裏,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見到蕭雲朔的地方。
那時,自己正剛剛完成對大虞的暗中調查,正打算渡過沂水回孤竹複命,結果適逢幾場大雨過後,沂水忽漲,船家的船不是被大水衝走就是被衝到岸邊擊碎,於是暫時無法渡江,隻好假裝成流民,一邊在流民營中收集新的情報,一邊耐心等待新船造好。
結果,船還沒造好,就遇到了前來巡視的虞武帝。
不過那時還真是驚險,沒想到流民居然會為了自己跟皇帝衝突起來。然而那人也真是厲害,居然僅僅靠一個微笑,就可以讓所有人頓時噤聲。
這就是所謂的王者氣質嗎?
楚如悔忽然覺得自己好笑,怎麼竟像個女子似的想起這些東西?
他振奮了下精神,正打算繼續思考攻城的事情,卻不料幻覺般聽到了熟悉的話語——
“你,可是大虞人士?”
第四十一回
“你,可是大虞人士?”
麵向沂水的楚如悔忽然聽到這熟悉的話語,不禁渾身一凜,慢慢地轉過身來。
眼前,是那個熟悉的身影臨風烈烈。隻是紅色的狩服變成了黑色的戰袍鐵甲,稚嫩的少年變成了成熟睿智的君王,會笑的眼睛仍是閃著真誠的光,隻不過這次多了些什麼,又少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