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段(1 / 2)

門口的侍衛早聽到裏麵的動靜,兩個影子頭湊到一處,偷偷地聽著裏麵的對話——他們那好久不見的公子,醒來後會說什麼呢?

“這裏是哪裏?”

“哦,這裏是兩儀宮,是我特地給……給偶爾來住的人預備的。”

門口的侍衛忍不住相視偷笑:怎麼可能會有人偶爾來宮裏住?還要給他專門準備宮殿?你當皇宮是同福客棧嗎?

不過接下來的對話卻讓他們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麼大虞皇帝將高子客劫持過來,打算怎樣處置?”

“如悔,我……”

“高子客雖是太子,卻是不值一文,若陛下想以高子客換取孤竹的土地百姓,還請陛下早日斷了這念頭,不如直殺了高子客痛快!”

兩個侍衛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得把耳朵緊緊地貼著門縫,卻遲遲聽不到聲音。

突然門口大開,兩個侍衛嚇得趕緊站好,黑袍金絲的陛下一臉冷漠地挺立門前,沉聲命道:“把他關起來,一日三餐,不得慢待。”

門口的侍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雖趕緊高聲應了句“是!”卻是兩隻腳一動不動,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倒是鍾儀公子翩然而出,如清風拂過陛下的身邊,然後閑庭信步般向某個方向走去,步履紋絲不亂,仿佛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冰冷的地牢,而是闊別多年的小軒一般。

第四十二回

蕭雲朔從兩儀宮出來走進弘毅閣的時候,正看到沈文遠在收拾東西。

“文遠,你在做什麼?”

一聽見虞武帝山陵般巍峨的聲音,沈文遠趕忙停手過來向虞武帝莊重行禮。

“參見陛下。文遠正在收拾私物,以盡早離開弘毅閣。”

虞武帝掃了一眼桌上已經打包得差不多的東西,又問沈文遠道:“為何要離開?”

這次倒換了沈文遠訝異了。他微微抬頭看著虞武帝沒有表情的臉,小心翼翼地回道:“文遠本是奉命在陛下北征期間代為處理政務,當日陛下回來後,文遠就該即刻離開,隻因鍾儀公子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陛下無暇,文遠才繼續在弘毅閣僭越。如今鍾儀公子既已醒過來,陛下也就可以親政,文遠自當馬上離開,好為公子和陛下讓位。”

虞武帝聽了沈文遠的話,臉上無悲無喜,隻是靜靜地注視前方,仿佛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沈文遠馬上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性,低聲問了一句:“鍾儀公子可是又昏睡過去了?”

沈文遠心裏實在害怕,畢竟當初把“沉香散”給陛下的可是自己!雖然賭上淮海沈氏百年的醫名這藥絕不會有任何問題,然而他卻沒料到被陛下抱回來的鍾儀公子居然身上帶著那麼重的傷!而且由於多日的戰場風吹雨淋,風餐露宿,傷口已經開裂化膿,本就十分危險,現在與“沉香散”中的某味藥相互作用,更使得公子連日高燒不退,神誌不清。所以陛下才把朝政繼續丟給自己和應鐸,而他則一心一意地在兩儀宮內照顧公子。如今,公子好不容易蘇醒過來,陛下卻絲毫不見高興的意思,難不成是公子的情況又惡化了?

虞武帝不答沈文遠的問題,卻說了句讓他大抽一口涼氣的話:

“他在地牢裏,你有空去看看他,別讓他再發作了。”

隨後抬腳走向高案,展開奏折專心地讀起來。

縱使聰明如沈文遠,此時也被這兩人出乎意料的行動弄得大驚失色。不過,他到底不愧是整個大虞僅次於鍾儀公子的人,略一思考,就疾步向廷尉地牢走去。

他本能地覺得,解決問題的關鍵在鍾儀公子!

自古地牢便是怨念和恨意鬱積不散的地方,縱使是三伏酷暑之日,這裏也依然冷風攝骨,寒氣逼人。至於那些做了兩三百年地牢的古牢房,據說即使推倒房屋燒毀舊址,土地上也完全無法耕種任何作物,甚至野草也不長,直到有當世一流的得道高僧前來超度死去的怨靈,或是請法術高超的道士擺祭壇甚至獻上生祭,才有可能破除死囚們的糾纏和詛咒,讓這片土地重新獲得孕育生命的力量。

而大虞的廷尉地牢,就是這樣一個有著三百年曆史的地牢。所以即使沈文遠特地回去加了件外袍,一踏進地牢的同時還是忍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

昏暗的火光下,相對清靜的一角,一個雪白的身影獨自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挺直的後背如峭壁冷漠地拒絕一切同情或是嘲諷。一盞油燈孤單地籠著一層淡淡的光,然而卻不會讓人覺得是它在驅散寒冷和黑暗,反是它旁邊的人璀璨奪目如太陽,用他一身的光芒織成巨大的屏障,無論是妖鬼怨魂都不敢靠近半步。

“淮海沈文遠見過鍾儀公子。”沈文遠拱手行禮,同時示意獄卒打開牢門。

楚如悔微微轉過頭來,依舊清高典雅的姿態仿佛並非階下楚囚,而是高立廟堂之上的一國太子。

“原來是文遠公子,有勞探望,如悔不敢當。”

優雅得體的回答既不失倨傲清高,又謙和有禮,實在是拿捏得恰到好處,連沈文遠也不禁心中暗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