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龍翔一語道破心事,杜宣木卻依舊不語。
龍翔知他心中所想,於是揚聲道:“花門小杜,你當初在花門韜光養晦十四年,等的不就是血洗凶門的那一日?什麼罪不至死,隻要覺得他們是仇人,便一定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不是麼?”
洛甘棠登時愣住,人幾乎要站了起來:“小杜,你在花門——”
“龍閣主所言不錯,”杜宣木道,“而且,龍閣主有沒有發現,就算你已經將他們殺了,卻還是會覺得不夠。”
龍翔拍手笑道:“所言極是!我那些弟兄死得可不像他們這麼痛快,就算殺了他們,卻還是覺得很不甘心!”
“你們一定是瘋了,”洛甘棠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用力握住杜宣木的手,認真道,“小杜,你莫要告訴我,你現在還想殺人。”`思`兔`在`線`閱`讀`
“……整整八十三條性命,一夜之間命喪於手。”
杜宣木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他抬起自己的另一隻手,放在眼前,喃喃道:“洛甘棠,我自從進了花門,便暗自立誓,待到弱冠之年定要血刃凶門,絕不手軟。”
洛甘棠呆了半晌,忽然間恍然大悟:“小杜,難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為何要走!原來竟是這麼蠢的原因!”
杜宣木低頭看著他,正欲開口,洛甘棠已然又道:“小杜啊小杜,我對你已經不能再好,千方百計想讓你開心起來,你為何不能明白?”
“正如龍閣主所說,”杜宣木苦笑道,“那時族人已死,我撿回一條命來,除了報仇,想不出還能做什麼。”
洛甘棠怒道:“你隻想著報仇,完全沒有想到我麼?”
“去報仇之時,我已沒有活下去的打算,你待我再好,但畢竟是活著的人,我卻要死。生與死,本就該毫無牽連。”
洛甘棠愕然無語,一臉古怪地盯著他,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一般。
杜宣木也一動不動地望著他,俊朗的麵孔依舊蒼白,目光卻是清冽如水,尤其帶了幾許哀傷,全不似語氣中那般漠然。
洛甘棠看著看著,心中忽然一動,道:“不對。”
“有什麼不對?”不等杜宣木開口,龍翔道,“杜宣木,你說的話對極了,既如此,你應該站在我這一邊才是。”
“不,確實不對,”杜宣木自嘲一笑,道,“我說的是那時的我,可我卻活了下來,活到現在,要問我哪件事做錯了,一定是那次血洗凶門。”
洛甘棠鬆了口氣,釋然微笑起來,卻輪到龍翔愣住:
“為什麼?”
“我殺了人,才發現根本不能雪恨,”杜宣木輕聲道,“而且,為了做這件事,我害了更多的人,現如今連一個彌補的辦法都想不出。”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凶門門主則不死,則沒有如今王陽關覬覦七門,他仍是花門的小杜,洛甘棠仍是花門門主,洛禕也不會死,隻要想一想,就覺得一定比現下幸福百倍。
隻是,那時他卻認定了要報仇,過了很久才從仇恨的迷霧中清醒,才終於發覺自己並不是一無所有的。
可是,明明已經有了許多重要的東西,卻又被自己親手毀了。
“……我懂了,”龍翔點了點頭,冷冷笑道,“杜宣木,我大概懂了你的想法,可你畢竟還是與我不同,你有洛門主這麼個好朋友,我卻什麼都沒有,更不必顧忌連累到他人。”
他一麵說著,一手按上腰間長劍,臉上的血色又詭異了幾分:
“而且,我已是不可能再活下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