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嗎?
我知道他不是想表現,而是真的在關心我。我想起母親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睛,拒絕了。
不管如何,發生了任何事我都會替他擋下。
趕到醫院,直衝病房,母親靜靜地坐在那裏,看到我來,就開始削著蘋果,長長的果皮一點都沒有斷開的痕跡。那裏有女人的細膩與耐心,以及女人的忠誠與堅強。
“高血壓,老毛病了。”她低低地開口,生怕驚醒病床上的老人。
我當然知道是老毛病,第一次犯病的時候,我正因為葉漠北的事情與他吵得不可開交。
可一晃五年過去了,我以為一切都能被時間淡化,甚至包括這個老年病。
“他聽說你要回來,非要掛上那些彩燈和燈籠,因為你小時候最喜歡做這些事了。結果爬來爬去累了一天,忘了吃午飯,……幸好我買菜回來遇見。”母親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先回家吧,他沒事了,你倒是累得不行的模樣。”
我一聲不吭地啃著蘋果。床上的老人五年不見,白發多了,青筋多了。
回到家,全部發亮的彩燈和漂亮的紅燈籠配著屋裏一棵高大的金桔樹,似乎一下又回到了童年。電視櫃旁邊的全家福,還是六年前的照片。
母親拿出衣櫃裏的舊衣服給我換洗,一邊接過我的髒衣服一邊說:你這孩子這幾年身材都一個樣,怎麼就不長個兒了呢?
我輕笑。三十歲的人還會第三次發育的話,我就可以成為姚明。
五年前離開的時候,我把積蓄的大半留給了父親,本以為這個家會變得比從前豪華,卻沒想到,家具還是小時候被我刻了字的那些老木家具,隻有我的床變得更寬更大了。
睡覺前,方晨給我發了條短信,問我情況。我說,我爸沒事了,家裏一切如故。
這個“如故”到底是好是壞,我也不知道,可能回到家裏,再去麵對一切,也許會是個前進的契機吧。我這麼安慰著自己,安穩地睡了過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環境,睡得從未有過的安心。
第二天去醫院,跟母親一人拎著一個保溫壺。母親煲湯,我負責做飯。她看著我上下翻飛的手藝,忍不住讚歎我這幾年確實沒虐待自己。
父親醒了,在醫生再三叮囑下,還是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我們的湯和飯,然後故意板著臉不跟我說話,直到我主動挑起話題,才算勉強與我聊起天來。
五年的間隔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麼。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父親都跟我聊了起來。
直到感情。
他說,該結婚了吧,黎放。他叫我全名的時候,一般很鄭重。
我低著頭,削著橙子皮,沒吭聲。母親在身後收拾保溫壺,也沒說話。
三十一了。他又說了句。
我把皮都削光了,放到他麵前,才抬起眼皮,說:“你身體不好,我們不說這個。”
氣氛立刻繃緊。
“你還是打算往那邊走嗎?!”他的聲音微微抬高。這裏是大眾病房,他不會說出來,也不想讓大家丟這個臉。
我看看母親,歎氣,站起來:“你身體不好,不說這個,行嗎?”
“那你就是說就是不變了!”他繃起了身子。
母親連忙過來,說:“你幹嘛,快躺回去!你以為你還是毛頭小子啊!”
“怎麼變?就好像你喜歡吃蘿卜不喜歡吃青椒那樣,蘿卜你還能吃一輩子,可青椒最多能忍受兩口,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這一輩子還怎麼撐得住呢?”我也有些惱了。
“什麼青椒蘿卜!你就是被葉漠北那小……”“葉漠北從來沒錯過!要錯也是我!”聽到那個名字,我雙眼立刻紅了起來:“爸,葉漠北被折騰得怎樣,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你兒子,所以你心疼著不肯罵,可你知道他現在因為我變得怎麼樣了嗎!我欠他的,你不能讓我再繼續欠著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