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熙抬起頭,注視著顧如錦,漆黑的瞳孔裏有顧如錦的倒影,她重又低下頭,望著被自己喝光的而今已經被顧如錦奪過去的空酒杯,低語:“我以為她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
語畢,她抬頭,醉眼朦朧,而後垂下頭,“我十八歲那年認識她,在一起四年,七年前的客機失事,她所搭乘的就是那次航班,卻因為一些原因,她在重要關頭出了機場,路上出了車禍,人活了下來,有輕微的殘疾。”原來兩個人的故事,十來年的光陰,幾句話就可以訴盡。
顧如錦聽完,隻覺得心口沉重地出奇,她從來不是寬容偉岸的聖人,她同情阮昕研的遭遇,也為她們曾經的感情動容,可是那裏麵的主人公是她現在的戀人,她很難說清自己心裏莫名的,但絕對不是快樂的情愫,她端起桌上的酒,啜了一口,微苦。
半瓶紅酒被飲盡,她將酒瓶拾掇起來,她將傅琅熙抱起來,雙手摟在她的腰間,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睡覺。”
傅琅熙隻覺得紅色的液體從胃腸開始往上湧,她酒量不大,但也不至於如此不濟,此刻卻隻覺得翻江倒海,她推開顧如錦,連拖鞋都顧不上穿,進了浴室的門,反手就鎖上了,而後蹲在馬桶邊,一陣一陣地嘔吐。
顧如錦在門外焦急地拍著門,“琅熙,你有沒有事,你把門打開。”
“沒事,髒,一會就好。”如此狼狽的自己,她才不願讓顧如錦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她竟來到她的身旁,她手裏拿著鑰匙,如果一個人真的想要到另一個人身邊,又哪是一扇門可以阻擋的,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手裏拿著溫熱的水,一口一口地灌進傅琅熙的嘴裏。
卻在突然的時候,琅熙忽然轉身,緊緊地抱住了她,是那樣用力,雙手從她腋下穿過,緋紅的臉貼在她的胸上,她把她扶上床,秋涼了,她從衣櫥裏拿出厚被子,蓋在她身上,琅熙皺著眉頭,將雙手又拿在被外。
“顧如錦,我渴”
“顧如錦,別鬧了。”
“如錦,我難受”
她稀裏糊塗地說著那些話,站在床邊的顧如錦卻是淚如雨下,有好幾次,她的夢裏,盡管是那樣的隱忍,但還是喊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阮昕研,你在哪裏”所以這個名字,陌生而熟悉。
房外有聲響,門被輕輕地推開,展以諾和展若西怯懦著站在門口,輕輕走過去,以諾伸手給顧如錦擦著眼淚,望向一旁已經熟睡的傅姐姐,壓低了聲音,問道:“錦姨,你怎麼哭了?”
顧如錦抓住展以諾的小手在嘴邊親了親,而後微笑著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牽著兩個孩子,把臥室門關上了。
隻是傅琅熙怯懦著身體,將自己蜷起來,胡言亂語了一會兒,“阮昕研,你怎麼可以躲我躲這麼久。”而後又是一些聽不清的碎語。
小孩畢竟是小孩,晚餐不能進食,現在已經餓得肚子直叫喚了,展若西可憐兮兮地貼在展以諾身上,再把她的小臉蛋塗黑,就成了天橋下那可憐孩子了,顧如錦反身回廚房給她們下麵條吃。兩孩子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後,牽著她褲腿,突然變得貼心起來。展以諾還小大人地要講笑話給她聽。
兩個孩子懂事地等著,待顧如錦做好後已經換上了一幅笑臉相迎的表情,似乎剛才那滿臉淚水的人竟不是她一般的。
兩孩子正襟危坐,規矩的時候倒真是有書香門第的味道,展以諾擦擦滿嘴是油的嘴,假裝深沉地問道:“錦姨,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傷心事了?”
“才沒有”
“那為什麼剛才你哭的那麼傷心呢?”
“那不是傷心,隻因為錦姨看牆頭燈看久了,光線刺激的。”顧如錦想都沒有想,瞎編了一個理由。
“切,裝大象,你們大人真沒意思,我媽每次很傷心的哭,不是眼睛進沙子,就是受洋蔥刺激的。如果你承認你傷心了,我可以借我的小肩膀給你靠的,我是男人嘛”展以諾吃飽後,裝腔作勢地指了指自己並不寬厚的肩膀。
顧如錦突然心情好起來,輕拍了他的屁股:“謝你好意,洗洗睡覺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屋子裏沒有開燈,阮昕研靜靜地坐在床腳的地板上,月光投射下來,微弱著,她的臉,在陰影裏,看不清楚,那是她買給傅琅熙的房產,連牆花都未曾換過,腳邊的煙灰缸裏有幾顆煙頭,醫生告訴過她,她的嗓子不能再抽煙,她很聽話,自從活過來之後就很聽話,隻是今晚實在有些忍耐不住了,抽完最後一隻之後,她才微微起身,將門拉過來,那枚鑰匙將門鎖上,那個時候她什麼都沒有了,連身份證都沒有,卻隻剩下那枚戒指和褲兜裏這棟房子的鑰匙。
那天夜裏,不知道是喝醉酒的人更醉,還是清醒著的人更清醒,許多時候,不是我們不愛了,僅僅隻是因為在那個對的時間裏,我們彼此錯過,而後,各奔東西,各自散落在天涯,在重拾起曾經的那份感情,說不清會是緣還是孽。
早晨醒來的時候,顧如錦拉開窗簾一看,才發現昨晚下過雨,雨後的B市總是要清晰很多,傅琅熙還是保持著依偎在她身上的姿勢,她在窗前稍微站了一會兒,而後出門,送兩個孩子去上學,她沒有叫醒傅琅熙,或者昨天那一麵,那個人,她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將所有的情愫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