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石室內忽然閃過意識毫光,石壁上印刻的模糊的影子逐漸清晰起來。一個渾身包裹在寬大的黑色袍子裏的老者輕輕地將琉璃燈放在石桌上,幹癟的如同幹屍一般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言說的表情。一雙渾濁的老眼怔怔地看著躺在石床上瘦弱的女人,不禁歎息一聲。
雪燕妮似乎熟睡過去,或者是從鷹爪下被救下來從未醒過。蒼白的臉上掛著無與倫比的驚恐,嘴角的鮮血凝成一朵詭異的花兒。
老者從袍子裏伸出灰色的幹癟的手向雪燕妮揮去,一隻杏黃色的包裹便到了他的手中。打開包裹,裏麵是三塊烏黑發亮的靈牌——靈木神位牌。這是雪燕妮隨身攜帶的唯一家當,也是雪老委托給她保護的唯一物件兒。
抓起三牌子掃一眼上麵的銘文,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似乎陷入了沉沉的回憶之中。靈木不朽,是以為神;諸神永生,萬世永昌。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杜撰罷了,供奉靈木以不忘故土鄉音,敬奉先師以銘記不世之功。而不知其已忤逆巫族部落,叛逆著不應該得到永久的尊崇,即便他曾經是巫族的大祭司。
在望古界,大祭司是神一般的存在。其責也在於與諸神溝通,祈求神的恩賜。一千多年前的大戰幾乎摧毀了空間裏的一切,聖殿變成瓦礫,城市成為廢墟,而帝璽旁落無蹤。雪芃大祭司親自尋找卻一去千年未歸,又是一個千年開始了,他已經成為遙遠的記憶。
因為帝璽他背叛了部族?早在一千多年前便已經有了帝璽的下落,卻沒有將其恭迎回望古神殿,而是雪藏在冰峰之巔,導致巫族部落風雨飄搖了千年,直到現在。沒有任何理由寬恕他的罪過,也沒有任何人有權利饒恕他:一個與外族人勾結雪藏巫族守護帝璽的罪人!
寂靜的空間內忽然響起一陣碎裂聲,雪芃的靈木神位牌已經憑空碎裂,木屑紛飛而落。就在刹那間,雪燕妮的眼角流下一線清淚,悄無聲息。
浩淼的森林無邊無際,天上的烏雲千年未散,滂沱大雨也下了一千年,整個空間一片汪洋澤國。殘垣斷壁雕刻著時光的痕跡,廢墟裏掩埋著曾經的輝煌。血與火交織的曆史寫進了巫族的記憶,愛與恨糾纏在黑暗之中找不到一絲光明。殘敗的巨樹下佇立許久的老者,向暗淡的森林投去最後一眼。
一聲歎息。
“這裏是什麼地方?望古森林嗎?”
“是戰場。”
“那些跳動的火是什麼?”
“是元魂。”
“你是誰?”
老者淡然地望著連綿起伏的山脈和浩淼無邊的森林,一枚樹葉輕輕地飄落在他的肩膀上,淡淡的笑容忽的凝固,眼中似乎泛著晶瑩之色。
我是誰?是那個曾經呼風喚雨的巫族大祭司?還是衝破空間的魔障畢生追尋帝璽下落的英雄?是曾接受眾神恩賜然後布施族人的救世者?還是決意留在另一個殘酷的世界並化為塵土的人?我是誰?是一縷歸鄉心切卻不能的冤魂還是化為堅冰守護著帝璽的老人?是尊崇眾神的虔誠信徒還是他們的反叛者?
琉璃燈的微亮之中,雪燕妮掙紮著想要看清老者的麵容卻徒勞無功,雙腿似乎陷入了泥沼,身體墜入無妄的深淵,無邊的黑暗將弱小的軀體吞噬,還有一枚樹葉隨風而落,成為壓倒她最後的重量。
她陷入了無邊的夢魘。
死寂的空間似乎沒有盡頭,燃燒的火把光在黑暗中跳動,照亮了溫莎曾經姣好的麵容。現在,那張標致的臉上閃現出漠然之色,幹癟的皮膚如同被風幹了的橘子皮,唯有一雙眼睛還是那麼靈動,沉重的喘息讓她幾乎無法正常走路。血跡斑斑的雙手按在一塊刻著符咒的巨石上,腳下碎石紛亂狼藉不堪。
“隻要炸開洞口我們就會進入其中,那是另外一個世界——與我們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哈裏斯聲嘶力竭地怒吼著:“我要進入,是的,進去殺死那些可惡的幹屍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