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確實有雅量。

這場爭執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見者諸多,偏生中間沒個轉手人,想尋個下人抵罪都不成,她也豁達,直言家中幼女失教,自此必定嚴加管束。

這話一放出去,別人便知道,這事兒霍靈失禮,同魏國公府的小娘子無甚關係。

霍家有了態度,加之兩家素來有交,魏國公府自然不會死咬著不放,說說笑笑幾句,這事兒便過去了。

登上回府的馬車,董氏方才輕聲問小女兒:“妙妙,那會兒你說那些話,都是自己想的嗎?”

“嗯,”妙妙乖乖的點頭,末了,又有點擔憂:“是不是妙妙說錯話了?”

“沒有,”董氏欣慰的看著她,目光柔和:“妙妙做的很好。”

這樣小的孩子,知道顧惜自己臉麵是尋常,可知道偷盜這事兒傳出去會給家裏蒙羞,所以堅決不認,才是真的難得。

董氏原本是不怎麼信命理之說的,雖然有了道清大師的事兒,仍舊半信半疑,可經了今日之事,倒有些鬆動。

或許那位道清大師說的沒錯,妙妙確實身負鳳命,生而不凡。

摸摸她的小耳朵,董氏輕輕笑了。

“還要謝謝二哥哥保護,不叫別人欺負妙妙。”

小姑娘還記得魏平遠在外人麵前對自己的維護,頓時將之前他笑自己胖的事情給忘了,從自己香包裏取了糖,遞過去給他:“謝謝你。”

魏平遠伸手接了,看了看,認真問道:“我吃完之後,也會像你這麼胖嗎?”

妙妙被戳中了傷心事,登時羞惱起來,氣咻咻的去看董氏:“阿娘,你管管他嘛!”

這兩兄妹,一沒了外部矛盾,馬上就針鋒相對起來。

董氏又好笑又無奈,看一眼兒子,輕聲道:“平遠,你比妙妙大,是哥哥,不許欺負她。”

魏平遠撇撇嘴:“誰叫她笨。”

妙妙嘴皮子不如魏平遠利落,被擠兌幾句之後,好容易升起的感激之情就沒了,抽抽鼻子,快要哭了:“阿娘……”

“阿遠,”董氏語氣重了:“不許胡說!”

魏平遠看看小妹妹,終於勉強停嘴了。

妙妙氣鼓鼓的看著他:“壞人,把糖還給妙妙!”

“我偏不,”魏平遠將手中那顆糖送進嘴裏,擱在舌頭上,伸給她看:“已經吃進去了。”

“討厭,”妙妙瞪著他:“以後不跟你玩兒了!”

“不玩就不玩,”魏平遠道:“腿短人笨,我才不想跟你玩兒。”

妙妙虧就虧在嘴笨上,出嫁之前被二哥哥欺負,出嫁後又得被皇帝欺負,這會兒說不過魏平遠,委屈的抽抽鼻子,“哇”的大哭起來。

董氏趕忙抱住女兒哄,又去責備魏平遠:“有你這麼說妹妹的嗎。”

魏平遠沒想到妙妙說哭就哭,手足無措一會兒,忽的從自己荷包裏掏出兩塊兒糖:“別哭了,雙倍還給你。”

妙妙有點兒意動,伏在阿娘懷裏,眼睫雖還掛淚,哭聲卻漸漸停了。

“喏,”魏平遠伸手過去:“拿著。”

“最後再原諒你一次,”妙妙小肥爪子伸過去,嘴裏義正言辭的重複著說了許多次的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

今日的壽宴一結束,霍靈便被叫到霍老夫人那兒去,再沒回去,霍夫人正憂心忡忡,便聽外頭來人,霍老夫人請她過去。

“魏國公府的小娘子也是嬌氣,做什麼那樣固執,非得叫阿靈難堪。”

她早早憋了一肚子氣,正待傾吐,卻聽霍老夫人冷冷道:“跪下。”

霍夫人神情一僵,臉色漲紅,半晌,終於緩緩跪地。

“自家做錯了事,怎麼還怪到苦主身上去了?”霍老夫人緩緩道:“你活了一把年紀,連妙妙這孩子都不如?”

霍老夫人丈夫早逝,作為主母,執掌霍家多年,不怒而威,霍夫人趕忙改口:“娘教訓的是,阿靈委實不懂事,尋常胡鬧也就罷了,怎麼還敢在娘的壽宴上亂來……”

霍老夫人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你真覺得,都是阿靈做的不好?”

“娘,這事兒我事先真不知道,”霍夫人尤且未曾察覺婆母不悅,以為她懷疑這事兒是自己安排,趕忙辯解道:“您是知道的,阿英身子不好,我難免多看顧他些,少不得忽視阿靈,叫她成了這等刁蠻性子……”

她說的阿英,便是霍家家主唯一的嫡子,年近兩歲的霍英。

“趙氏,”霍老夫人定定看著她,徐徐道:“你知道,阿靈為什麼單單陷害妙妙,卻不陷害別人嗎?”

霍夫人聽婆母喚自己一聲“趙氏”,心中便知不妙,可想了半天,也沒個緣由,頓了頓,終於訥訥道:“她心思多變,沒個章程,兒媳哪兒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