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偽裝。
她希望是放下了；如若是後者，他偽裝的功力實在是太強，強得可怕。
八分鍾的曲子終了，沈息淵仰了仰頭，微微闔眼凝思。他睜開眼，朝藍希招了招手，筆尖指著曲譜，溫聲道：“這個位置，我覺得加一小段變奏曲過渡更好，因為這裏……”
他是態度是虛心探討的，表述完意見後起身打開鋼琴蓋，為藍希試彈了一段。
藍希的樂理知識幾乎為零，但正如林漸璟所說對樂曲的敏感度很高，也就是所謂的會聽，鑒賞力強。
聽了沈息淵彈奏的前後兩版，藍希摒除掉修長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躍動等等雜念，稍一回味，改動後的版本聽起來明顯要流暢自然一些。
沈息淵腰背挺拔坐在鋼琴椅上，微微側頭：“如何？”
藍希連忙回道：“挺好的，我記下來了。”
沈息淵頷首，起身走回桌邊：“下麵的這一段……”
林漸璟之前也來當麵交流過幾次，大體骨幹都是已敲定好的，沈息淵隻是指出了幾處細節。藍希一一記下，然後問道：“沈老師，還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嗎？”
“沒了。”沈息淵小歎了口氣，緩緩道，“其實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叫我息淵就好。”
溫和舒緩的氣氛凝滯。
藍希斂下眼：“我以為，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沈息淵沒有上一次的失態，語調安然平穩，“但你我之間的交集不隻是學生與老師，這是無法否認的。藍希，我欣賞你的冷靜與果決，但不要逃避事實。我沈家與厲家是世交，我與爵城和辭川從小相識，你我間朋友相稱，並非越矩。”
神特喵的世交……
但他把所有退路都鎖死了。藍希沉默少許，低聲道：“息淵……”
開口比她想象中的容易。兩個字從喉間的聲帶傳入耳蝸，內心深處的圍牆一角好似無聲地坍塌了。
沈息淵唇角似有似無地彎動了下。
藍希突然道：“你麵對林漸璟，也是這般嗎，她……”
“自然不是。我對你的特殊無關情愛——該說的你都已經說了，不是嗎。在京大師生中，我願結識為友的，隻有你一人。”沈息淵瞬間堪破了她的試探，微笑間輕鬆化解，“林漸璟同學的心意我了解，但我與她不合適。”
“她是一個很純粹、真誠且聰慧的姑娘。在職京大期間，我願意在音樂領域盡可能予以她指導與點播，但在其他方麵，恕我無法給她任何允諾，當然也不會給她無謂的期待。”
他溫潤的嗓音中透著涇渭分明的冷情。
“謝謝。”藍希認真道，“……息淵。”
謝謝他不辜負漸璟的初戀。
暗戀算不算初戀眾說紛紜，藍希認為算。平生第一次動情，最為純潔珍貴，可以被拒絕，但不可以被玩弄。
以沈息淵的心思與眼力，九成九看出了林漸璟的傾慕之情。她突擊詢問就是想要個答案，她想到了或許佯裝不知，或許含糊其辭，或許直言不屑，再或許……
但他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他的成全。
藍希又說了一遍謝謝。
凝固的氣氛逐漸融化，化為春風和煦下緩緩流淌的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