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3)

胳膊上的那隻手皮包骨,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青灰色,血管根根清晰,看的讓人有點不適,顧長安沒揮開,任由裏麵的女人抓住自己,指甲往他的棉衣裏麵刺。

“女士,你……”

顧長安的話沒說完,裏麵的女人就從門裏栽了出來,他用另一隻手將對方軟下去的身子提起,看清模樣後吸了口氣。

如同柳翠芳所說,紅色胎記占據了女人的大半張臉,從右邊額角斜斜的蔓延,經過鼻子下端,到左腮,一直延伸到脖子裏。

整張臉顯得有幾分驚悚。

不止是柳翠芳,周圍的住戶都對這個女人避而遠之,覺得她是個病鬼,醜八怪,不想沾到她的晦氣。

顧長安把暈倒的女人攔腰抱起大步邁進門裏,觸手是溫熱的,是個大活人,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是太輕了,輕的極不正常,身上像是沒什麼肉,就剩個骨架,硌得慌。

身後沒有響動,顧長安回頭,發現男人還站在原地,雙手插兜,皺著眉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過來。

“你發什麼愣?幫我搭把手。”

陸城的薄唇微啟:“你認識她?”

顧長安搖頭:“不認識。”

陸城勾勾唇笑道:“那長安你真是個熱心的人。”

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發自內心的誇讚,顧長安的確不是個好人,大部分事情背後都有目的,他當沒聽見的眼神催促。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砰”的一聲關上了,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門後推了一把。

顧長安麵不改色的抱著女人,餘光留意四周。

門又發出吱呀聲響,陸城將門完全推開,抬腳跨過破破爛爛的門檻走了進來,他反手掩上門,對看著自己的黑發青年抬了抬眉眼。

這麼短暫的幾秒功夫,顧長安後心就起了層細密的冷汗,他體內的隨便一滴血就能對付活著的人,卻對付不了死去的人,看不見,感應不到,攻擊的時候找不著目標,沒辦法用自身能力驅趕鎮壓。

未知總是具備一定的神秘感和危險性。

顧長安將女人抱進屋裏,眼前所見的一切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家徒四壁。

正因為沒什麼家具,擺在牆角的那些新鞋才顯得突兀。

應該都是張龍生前送的。

顧長安剛把女人放到床上,她就醒了,前後不過兩三分鍾,有可能是低血糖發作,因為她看起來嚴重營養不良。

女人臉頰兩邊深陷下去,顴骨高高突出,顯得一雙眼睛極大,被紅豔的大塊胎記襯托,麵相越發的駭人。

她看著眼前的兩個陌生人,眼裏充滿了清晰可見的驚慌,還有不安。

顧長安沒露出絲毫抵觸的情緒,他麵帶微笑,溫聲細語:“女士,你在門口暈倒了。”

女人倚在床頭,臉上淌著虛汗,氣息虛弱,聲音輕若蚊蠅:“謝,謝謝。”

顧長安的目光不著痕跡的在女人身上掃動,剛才沒注意到,這會兒她的褲腿上挪,才發現腳上是雙涼鞋,而且還沒穿襪子。

這個天氣顧長安穿帶毛的鞋,腳都是冰的,那雙涼鞋的存在感太強了,他多看了兩眼,好像是男士的。

女人的腳挺大,39到40左右,皮包著骨。

或許是察覺到了顧長安的視線,女人把腳往裏縮縮。

顧長安姿態友善的說:“昨晚下小雪了,今天上了凍,你穿涼鞋會生病。”

女人用手去弄頭發,似是想擋住自己臉上的胎記,她怯怯的,嘴裏結巴著說:“不,沒,沒事。”

顧長安沒有就此罷手:“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牆角放著很多鞋,有冬天的棉鞋,你怎麼不穿?”

女人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的把頭發往麵前弄。

顧長安話到嘴邊,女人就開始咳嗽了起來,瘦骨嶙峋的身子不停起伏,她咳的厲害了,嘴巴張大,兩隻充血的眼睛往外突。

“咳……咳咳……咳咳咳咳……”

屋裏隻有女人痛苦不堪的咳嗽聲,她趴到床邊,咳的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一聲一聲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五髒六腑全都咳出來。

顧長安有種莫名的不舒服感,不清楚是女人抓著床沿的手背鼓起青筋,看起來是在垂死掙紮,奄奄一息,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女人的頭發很長很黑,這會兒全部散在前麵,像一塊黑布般遮住了她的臉,隻能看到她後領露出的一截脖頸,太細了,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捏斷。

給人的感覺像是……一根棍子支著一顆頭,那頭搖搖晃晃,隨時都會掉下來。

一直沒有開口,也沒有舉動的陸城突然將站在自己前麵的顧長安往後一抓。

顧長安猝不及防,身子沒站穩的靠到他身上。

不等顧長安反應,陸城就低著頭,薄唇虛虛的貼著他的耳朵:“我有點怕。”

有溫熱的氣息噴灑過來,被觸及的地方有點癢,起了層雞皮疙瘩,顧長安瞬間站直,對男人投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你怕什麼?這裏有鬼?

陸城用口型回答:“有蟑螂。”

顧長安:“……”

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不咳了,她嗬嗬的喘息,眼神空洞,眼睛通紅,臉上有很多生理性的淚水。

顧長安欲要走到床前,手被拽住了,他瞥向男人。

陸城還是用口型回的:“蟑螂。”

顧長安一隻都沒發現,整個屋裏都透著一股子死氣,他尚未有所動作,女人就開了口:“先,先生,可不可以幫我,幫我倒杯水?”

確定女人是看的自己,顧長安說可以:“你等一下。”

話落,他就拉著陸城走出屋子。

陸城看青年走到牆角的那些鞋麵前,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拍照,他用著陳述的語氣說:“你對那個案子很有興趣。”

顧長安快速拍好照片把手機一收,他笑了笑說:“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的身體裏流淌著一股正義的血。”

陸城偏過頭,懶得看他。

這家的房屋構造跟張龍家大同小異,不過二樓是毛坯,沒有住過人的痕跡,除了灰塵,蜘蛛網,就是鞋,整整齊齊靠牆擺放,一年四季的都有,每一雙都是新的。

有這麼多鞋,卻穿一雙破舊的不符合季節的涼鞋,太不合常理。

顧長安下樓時,陸城立在院裏,背對著他負手而立,頗有幾分天下主宰的氣勢。

屋裏傳來咳嗽聲,顧長安顧長安倒了水端進去。

女人伸手去接水杯,顧長安看她那樣瘦弱,都懷疑她能不能端得住杯子。

顧長安看女人顫著手喝水,他隨意的問道:“女士,你家裏就你一個人?”

女人低垂的頭輕輕點了點。

顧長安說:“我看了新聞,挺毛骨悚然的,你就住隔壁,一個人還是要當心點,要是有朋友

最好讓她過來陪陪你,或者你暫時去她那邊住一段時間。”

女人的頭低垂的更厲害:“沒有,沒有朋友。”

許是咳過的原因,她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喉嚨裏有砂紙在摩擦著:“我,我長得太醜了,他們,他們會,會往我身上吐口水,還,還會打我,罵我,說,說我是喪門星。”

言語裏充滿了自卑,悲慘,痛苦,以及絕望,唯獨沒有怨恨。

顧長安斂去眼底的情緒:“朋友是交心的,如果他們那麼做,那就說明他們都不是你的朋友,不需要去難過。”

女人消瘦的肩膀顫動。

顧長安推了推掛在鼻梁上的眼鏡,緩緩的說,“這個世界雖然存在著很多惡意,但更多的是善意。”

走到門口的陸城聽到這番話,腳步停在了原地。

床上的女人咳了幾聲,連著喝了幾大口水,她嗆到了,又是一通咳嗽,滿臉鼻涕眼淚。

“女士,你知道嗎?人死後,去天堂還是去地獄,看的不是那副皮||囊怎樣,是心。”顧長安說,“雖然我跟你結束時間不長,但我沒有從你的眼睛裏看到惡意的東西,我想你的心靈應該很美,你是個善良的人。”

女人猛地抬起頭。

顧長安彎起淺色的唇,對女人露出真誠的笑。

“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都有很多人活的很辛苦,卻還是在很努力的活著,生命是很寶貴的。”說這話的顧長安顯得尤其鄭重,好像忘了自己是個厭世的人。

走出院子,顧長安唇邊的笑意收了回去,他邊走邊整理著從見到那個女人開始的一切,將有價值的剝離出來,一一分析。

“你是不是經常撒謊?”

耳邊突有聲音,幹擾了顧長安的思緒,他抿著嘴轉頭:“怎麼說?”

陸城往前走,留個後腦勺給他:“你撒謊的時候沒有破綻,讓人看不出來你是在撒謊。”

顧長安的臉隱約抽了抽,他嘴上調侃:“大概是我長得太帥了吧。”

陸城沒回頭的說:“是你的眼睛會騙人。”

顧長安感到不快,猶如被人揪住尾巴的狐狸:“我隻說善意的謊言。”

陸城說:“也是謊言。”

顧長安三兩步逼近男人,繞到他前麵,麵朝著他:“那我問你,你撒不撒謊?”

陸城低咳一聲,抬手摸了摸鼻子。

顧長安冷笑,沒話說了吧,自己就是個戲精,還跟我在這兒扯。

他撥了撥額前細碎的黑色發絲,徑自前行,半真半假的說:“我承認我接近那個女人抱有目的性,畢竟她住在離奇死亡的被害者隔壁,形跡又有些奇怪,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是我離開前說的那些話不是假的,我沒有在欺騙她。”

陸城看著青年修長的身影:“人心被皮||囊|包||裹著,你能看得到?”

顧長安高深莫測:“要看那個人想不想被我看到。”

陸城當他放屁。

出了巷子,陽光照在臉上身上,顧長安感覺周圍的溫度都上去了很多,不再那麼陰冷:“陸城,你不覺得那個女人看起來神智正常,卻做著不正常的行為?那涼鞋我看著都打哆嗦。”

陸城說:“怪人多的是。”

這話明顯是拋出來收尾的,話題很難繼續下去,顧長安偏要往下繼續:“我覺得那個院子裏有陰風,你看沒看到什麼鬼怪?”

陸城說:“家宅的氣息跟住在裏麵的人密切相關,那個女人本身就黴掉了,住處沒有一點人氣是正常的。”

顧長安聽到了新鮮的說法:“黴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