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延冷笑道:“我看沒這麼簡單吧?一個小小的主持人,她會懂得這種惡意的政治攻擊?”
趙長城道:“蔡副省長此話過於嚴重了吧?一則這麼短的新聞,何談政治攻擊啊?誠如你所言,宗顏小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主持人,他連政治是什麼都不懂,怎麼會進行所謂的政治攻擊呢?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蔡延道:“她不懂,自然有懂的人啊,那天就你們幾個人在一起吃飯,你說還會有誰教唆她呢?”
趙長城眼神一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蔡延道:“我的意思是明顯,趙長城同誌,是不是你教唆她在新聞裏這麼說的?”
趙長城冷笑道:“永通市有沒有領到賑災款,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叫宗顏小姐在電視裏說話?蔡副省長,你的聯想能力也太強大了。”
蔡延道:“溫書記就是看了她的節目,這才覺得省裏扣下了永通市的賑災款沒有發下去,所以才責問於我!劉主任等人,也是因為有人舉報,這才來江南省調查!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則新聞!所以我說,那則新聞,分明就是有人特意製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別有用心!”
趙長城道:“這個事情,我覺得永通市的曾書記應該比我們所有人都清楚吧?曾書記,你們永通市的賑災款,到底有沒有領到手裏?”
曾慶微微低垂著頭,不敢看趙長城和溫天厚等人的眼睛,說道:“領到了,領到了。”
趙長城飛快的瞥了溫天厚一眼,從溫天厚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隱藏得很深的憤怒表情。
曾慶翻供了!
他這什麼意思?
是從一開頭就擺了溫天厚一道,還是最近受到什麼威脅或是交易,改變了他原來的想法?
趙長城道:“曾書記,我清楚的記得,你曾經當著不隻一個人的麵說過,你們永通市還沒有領到賑災款,你上次來省裏,就是專程跑這個事情的!你現在出爾反爾,是何用意?”
曾慶臉更低了,說道:“趙書記,我想你一定記錯了,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蔡延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劉主任,現在問題很明白了,分明就是有人居心不好,別有用心!我們江南省的賑災款,早就撥付下去了。”
趙長城心想,永通市裏如果真的沒有得到賑災款,知道的人,絕對不隻曾慶一個人,就算今天蔡延能收買曾慶,糊弄過中央的聯合調查小組,他日還是可以輕鬆的查出事實真相來!
但今天這一局,顯然是要被蔡延占據上風了。
劉主任道:“看來事實很清楚了,江南省賑災款沒有任何問題,至於有人誹謗造謠,這是另案處理了,你們江南省委看著辦吧!我們隻管調查賑災款一事。”
這就要結案了嗎?
這個劉主任,分明就是在袒護蔡延等人啊!莫非就是他在從中搞鬼?是他通知了蔡延等人,事先做好了應急措施?
趙長城輕輕一歎,還是怪自己太過年輕啊,自以為得計,就疏忽大意了,沒有想到蔡延等人也會走上層路線呢!
劉主任是此次調查組的關鍵人物,隻要他袒護蔡延等人,這個調查就沒有意義了。
而自己辛苦布的局,也就完全沒有了任何意義!
趙長城雙眉緊蹙,苦思破局之策。
溫天厚也跟趙長城一樣,對今天這個局麵有些始料未及,事先準備太少,被蔡延打了個措手不及。
顧知武忽然輕咳一聲,說道:“劉主任,我剛才接到電話,永通市的付市長過來了。”
劉主任道:“哪個副市長?”
顧知武道:“是付清付市長。”
劉主任這才哦了一聲,看看蔡延,說道:“他來做什麼?”
蔡延明顯皺起了眉頭,而曾慶更是神色慌張,有些手足無措。
趙長城微微一訝,卻見顧知武在向自己使眼色。心想這難道是顧知武安排的?
顧知武道:“他有一些情況,要向咱們調查組反映。”
劉主任道:“他怎麼得知我們來江南省了?”
顧知武道:“他是我的老鄉,我跟他聯係過。”
這時敲門聲響起。顧知武道:“應該是他來了。”
劉主任臉有慍色,但也隻得沉聲說道:“那就請付市長進來吧!”
趙長城和溫天厚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喜和新的希望。
付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敦實漢子,穿著樸素,皮膚黝黑,一眼看上去,跟一個農民伯伯差不多。
他為人十人謙恭,在一眾領導麵前顯得有些拘謹而嚴肅。
一番簡短的介紹之後,顧知武問道:“付市長,中央和省裏的領導都在這裏,你有什麼話,就請說吧。”
付清點點頭,說道:“各位首長,各位領導,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向諸位說明一下永通市洪災賑災款的事情。”
溫天厚沉聲道:“嗯,你有什麼話,盡管說出來,凡事都有省委為你做主。不必害怕,也不必隱瞞。”
付清道:“我一生為官,不圖名不圖利,就圖一個心安理得,我沒什麼好害怕的,有什麼我就說什麼,就算我現在說了,下午就擼了我的職務,我也認命!”
此話一出,在座之人表情各異。
曾慶說道:“永通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好商量,當著這麼多領導的麵,你可不能胡說!”
付清冷笑道:“我虛活四十有五,從來就沒有胡說過什麼話!這一點不勞曾書記為我擔心。”
劉主任道:“你說話之前,可要抹著自己的良心,這裏有這麼多的領導同誌,你可不能信口開河!”
付清大手一揮,說道:“從小,我媽媽就教育我,說謊的孩子,會被月亮公公割去耳朵,大家看看,我的耳朵在不在?兩隻耳朵都完好無缺吧?由此可見,我這個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說過謊!”
趙長城不由得嘿嘿一笑,心想這個付清真是有意思,是個性情中人!
想到這一切是顧知武的安排,不由得對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顧知武似乎知道趙長城在看自己,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睛。
溫天厚擺了擺手,鐵青著臉,響亮的說道:“大家安靜,聽付清同誌說話。付清同誌,你要你說的話句句屬實,我溫天厚拍著擔保,在江南省裏,無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大家頓時安靜下來,都看著付清。
付清輕咳一聲,說道:“洪災發生在夏天,我市受災嚴重,經濟損失慘重,洪峰結束之後,中央和省裏下了文件,說有災後重建資金撥付下來,我們都很高興,盼望著這筆資金下來後,可以為受災群眾重建家園。在這裏,我要向省委做深刻的檢討。我身為永通市長,沒有盡到一個市長的職任,在我任上,未能有效的防止洪水襲擊,也未能帶領廣大永通人民走上富裕之路,甚至連幫他們重建家園的錢都沒有,隻能等待省裏的救濟。我有罪!”
趙長城看到付清的雙眼有些濕,看來他是真的動了情,傷了心了。
相比起曾慶,付清顯得更加真誠,也更加真實。
趙長城在想,曾慶是從一開始就欺騙我和溫書記呢,還是後來被人誘導改變了想法?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是在演戲,想引我和溫書記入轂,那自己的眼光也太差勁了吧!連這麼虛偽的人都看不穿?
溫天厚道:“這場洪水,百年難遇,南方省做了那麼多的準備,還是有很多市區受到嚴重損失。這是自然災害,雖然有很多官員不作為的因素在裏麵,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責任的時候,你不必自責,且說你想說的話!”
溫天厚不是不想清算這筆賬,隻是時機不成熟,自己剛才江南省,如果大力清算舊賬的話,勢必會引發一輪江南官場的地震。
溫天厚現在希望看到一個穩定的江南官場,而不是一個動蕩自危的江南官場。
付清道:“省裏的文件早就下達到了咱們市,但這筆錢款卻遲遲不見到來啊!我和曾書記輪流跑省裏,前前後後不下十餘次,這招待費差旅費花了不少,但這錢款卻還是沒能要下來!”
曾慶低下了頭,嘿了一聲,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歎。
吳東靜坐若素,表情始終是平淡的,趙長城進來這麼久,就沒見他說過幾句話。
蔡延倒是很想反駁幾句,但有溫天厚這個省委一把手在旁邊坐鎮,他張了幾次嘴,那些話還是未能說出來。隻拿眼睛去看那個劉主任,希望劉主任能打破這個不利的局麵。
劉主任陰沉著臉,沒有做聲。
溫天厚道:“付清同誌,照你這麼說,這筆款子,你們永通市還是沒有要到手裏?”
付清道:“從我動身來江州之前,這筆款子還沒有到手。”
溫天厚重重一拳砸在沙發上,冷哼了一聲,厲聲喝道:“曾慶同誌,你剛才是怎麼說的?”
曾慶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急得額頭上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兩隻眼睛不停地在蔡延身上望。
蔡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焰。
溫天厚冷笑道:“蔡延同誌,你剛才口口聲聲說,你早就把款子打了下去?還拿出了相關的證據!那些證據呢?”
蔡延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嘴角抖了抖,半晌憋不出一個字來。
溫天厚扭頭對劉主任道:“劉主任,你剛才說你們調查組早兩天就來到了江州,並在暗地裏調查走訪,已經調查清楚,還查看過省財政廳的劃款記錄?那我要請問了,你們是怎麼調查的?你們真的查清楚了嗎?”
劉主任道:“溫書記,我們調查組有自己的一套程序,我們的調查過程並沒有任何過錯,隻不過。”他淡定的看了蔡延一眼,緩緩說道:“我沒有想到,江南省裏會有人做出假的撥款證據來糊弄我們!我們也是被人欺騙了。”
蔡延見劉主任說出這番話來,急得不行,脫口說道:“劉主任,你要為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