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鼻尖幾乎要貼在一起，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那雙帶著笑的眼睛也近在咫尺。
如果自己真是alpha倒也沒什麼，但莫涵畢竟是個omega，即便這麼多年一直心如止水，可對方的信息素還是會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他。莫涵有些不舒服，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昨晚確實沒睡好，淩晨四點多才睡著。”
洛非關心地道，“是被你弟弟影響的嗎？”
莫涵點頭：“嗯，莫霖昨天的情緒一直不對，鎮定劑的效果過去之後，他又開始哭鬧。”
哭鬧？洛非並不相信這個解釋，但表麵上他還是故作擔憂地道：“莫霖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要再給他找幾個心理醫生看看？”
莫涵扭過頭看向洛非。
兩個人保持著兩米左右的友好距離，目光相對。
周圍安靜極了，彼此的瞳孔中，可以看見屬於自己的縮影，仿佛時間也在那一刻靜止。
簡單的對視，也是一次無形的較量，誰都沒有率先移開視線，而是坦然地看著對方的眼睛，似乎想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但是最終，兩人都沒什麼收獲。
洛非微微笑了笑，主動打破沉默：“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昨天看見莫霖哭得那麼傷心，又聽說了當年的往事，有些心疼他的遭遇，我真的很希望他能盡快好起來。”
莫涵平靜地道：“沒關係，是他自己走不出那段心理陰影。父親讓他留在家裏也是為他好，我們請了很專業的心理醫生陪在他的身邊，慢慢地開導他。如果他真的好不了，那莫家就養他一輩子吧。”
麵前的莫涵，似乎隻是個關心雙胞胎弟弟的兄長，眼裏“失落”又“擔心”的情緒格外的逼真。若不是洛非推斷出莫霖很可能沒有精神病，幾乎就要相信莫涵所說的一切了。
但是洛非更相信自己的推斷，他總覺得莫霖沒那麼簡單，方子謙那樣聰明的omega更不應該輕易犧牲生命。
這件事一定有內情。
可惜站在公眾麵前的莫涵似乎已經習慣了偽裝，表情、動作、語言都沒有露出明顯的馬腳，所以，試探莫涵並不會得到太多線索。
想到這裏，洛非便微笑著轉移話題道：“既然是朋友，可以留一下你的聯係方式嗎？”
莫涵呼出通訊儀跟洛非連上，通過密碼驗證，順便將郵箱地址也留給對方。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看著洛非道：“之前在學校也有不少人想方設法打探我的聯係方式。學長倒是非常直接，當麵找我要。”
洛非坦率地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隻要能達到目的，簡單幹脆一些不是更好嗎？”
——當然更好。
——所以我才無視你編造的名字、學曆和往事，簡單幹脆地查了宇宙飛船的實名乘客信息。
——查到你叫洛非，是帝國大皇子。
莫涵回頭看向他，發現洛非依舊笑眯眯的，一臉單純無害的樣子，裝校友還裝上癮了。
他的演技其實還行，演得也挺認真——可惜，他碰到的是演技比他更高一籌的自己。
莫涵微微笑了笑，心想，為了配合他演戲，自己叫了他很多次“學長”，嘴上吃的虧，以後可要討回來才行。
***
兩人又逛完一片綠植區，莫涵總算挑完植物確認付款，這才轉身往回走，說道：“我挑好了，學長你慢慢逛吧。那邊是沙漠植物培植區，有很多珍貴的多肉植物，你可以去看看。”
“我對沙漠植物沒什麼興趣。”洛非說道。這句話的潛台詞其實是：我對你有興趣才跟過來的。
他沒有繼續逛下去，跟著莫涵轉身走出了溫室。
溫室外，整整齊齊站在一排保鏢。
八個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對莫涵的態度相當恭敬。這位老管家應該也是莫涵的親信，那天在宴會廳就是他通知莫涵弟弟在鬧事。
洛非的目光淡淡掃過這群跟班，看向莫涵問道：“你現在就回去？”
“嗯。”
“那下次再見吧。”洛非微笑著說。
“學長再見。”莫涵朝他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地帶著一群保鏢離開。
直到一行人遠去，埃米爾才鬼鬼祟祟地從旁邊走出來，湊到洛非的耳邊輕聲道：“我聽說莫涵比較高傲，很少理會別人，倒是跟你聊得挺投緣的？”
洛非道：“他確實挺驕傲。之前在宇宙飛船上，我第一次提出跟他交個朋友的時候就被他冷淡地拒絕了。但第二次在宴會上，他沒再拒絕，大概是礙於你在現場，他賣了你這學長一個麵子？”
埃米爾好奇地問：“要是第二次他還拒絕呢？”
洛非聳了聳肩：“那我就找他第三次、第四次——我這個人，一向很有耐心。”
埃米爾忍不住吐槽：“什麼有耐心，我看是臉皮比較厚吧？”
洛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
埃米爾：“……”
居然承認了？還挺有自知之明。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逛起了基地。
在埃米爾的介紹下，洛非見到了許多以前沒有見過的花草樹木。
奇怪的是，不管看到多麼珍貴的花草，他的腦子裏總是忍不住浮現莫涵的身影——莫涵穿著簡單的修身長褲和白色薄毛衣，站在花叢旁眯著眼睛，那副慵懶、愜意的模樣，就像是一幕最美好的電影畫麵一樣，定格在了洛非的腦海裏。
充滿神秘感的帥氣alpha少年，讓洛非的好奇心達到了頂峰。
對一個人如此感興趣，還是洛非這十八年來的生命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洛非微笑著回過頭：“小弟，別躲了。”
話音剛落，王宮巨大的石柱後麵就立刻探出了一個腦袋，小男孩兒六歲左右，長著一張肉乎乎的包子臉，眼睛又大又亮，朝洛非用力地眨了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氣質溫雅的少年，一身襯衫、長褲的休閑裝扮，神色平靜。
洛非走過去，無奈地道：“洛寧，你怎麼也在這？”
二皇子洛寧輕輕揉了揉小孩的腦袋，道：“小弟聽說父王找你，非要拉著我過來偷聽。”
小孩反駁道：“明明是你自己想過來偷聽……”
話沒說完，就被二皇子用手捂住了嘴巴，小皇子隻好瞪大眼睛委屈地“嗚嗚”個不停。
洛非知道弟弟在擔心自己，不由攬住他的肩膀，低聲說道：“放心，父王已經答應要廢除基因篩選製度，以後我們的婚事都由自己決定。再說，你是我的孿生弟弟，你將來的伴侶，皇兄也會親自幫你把關。”
洛寧皺眉：“皇兄不要胡說，我從來沒想過結婚。”
洛非輕輕一笑，轉移話題問：“妹妹呢？”
洛寧有些無奈：“她整天跟瘋子一樣到處亂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洛非“嗯”了一聲，便跟弟弟並肩往前走去。
***
大皇子洛非和二皇子洛寧是一對異卵雙生子，洛非是alpha，洛寧是omega。
後來，因為西澤陛下想要個女兒，又讓林遠生了個omega女兒，也就是三公主。隻不過，三公主沒有一點omega的樣子，活潑調皮，而且特別話癆，大家都拿她沒辦法。至於最小的皇子，是意外懷孕的，前幾年剛出生，目前才六歲，跟兄姐年紀差得太多，大家都很寵這個小弟，幾乎把他寵成了吉祥物。
吉祥物此時雙眼閃著精光，拉住洛非的手，央求道：“大皇兄，父王批準你的假期了嗎？你要去哪玩可不可以帶上我？”
洛非看他一眼：“不行。”
吉祥物立刻哭喪著臉抱住他的大腿：“帶上我吧！我會聽話的！”
洛非拍了拍小弟的腦袋，把他從身上扒開：“你才六歲，乖乖在王宮待著。”
小朋友委屈地噘起嘴，耷拉著腦袋跟在兄長後麵，很不開心的樣子。
兄弟三人一路走到王後的寢宮。
剛進門，一道淩厲的掌風就迎麵襲來，洛非立刻條件反射般側身避開，然而對方並不打算放過他，右腿突然橫掃，逼得洛非不得不後退一步，緊跟著，就是一個利落的擒拿手去抓洛非的肩膀，想接一個背摔。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身手矯健，洛非也不得不感歎——他都是四個孩子的爸爸了，還這麼暴力啊！
不愧是被全帝國omega崇拜的怪獸王後。
心裏無奈，腳下卻不敢疏忽，洛非迅速彎腰，靈活地躲過他的擒拿手，緊跟著向左後撤一步，避開了他的攻擊範圍。
林遠見兒子躲得飛快，這才興致缺缺地收回手來，勉強讚了一句：“反應不差。”
洛非微笑道：“爸爸每次都要用這種方式跟兒子打招呼嗎？”
林遠是帝國史上第一任男性omega王後，照理說，皇子們應該將他稱作母後，但林遠很反感這個稱呼，他更喜歡孩子們叫他爸爸，洛非、洛寧這幾個孩子從小就習慣了叫他爸爸，這樣叫也顯得親切。
對上兒子討好的神色，林遠的眉頭這才略微舒展開來，道：“我剛才出手，隻是試試你的反應速度，雖然教你格鬥術的老師一直在誇你，但比起你父王，你還差得很遠。”
洛非忙點頭道：“那是當然，我會繼續練習。”
林遠轉身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喝了口茶，問道：“聽說，你跟你父王申請了假期？”
消息傳得可真快，顯然，父王什麼都不會瞞著他。
洛非坦然道：“沒錯，想出去看看。”
林遠問：“有沒有做好計劃？”
洛非道：“我想先去天琴座，再去爸爸長大的瑞恩星球。時間很多，趁機多走幾個地方，豐富一下見聞。”
林遠接著問道：“需不需要皇家護衛隊陪同？”
洛非笑著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吧？被一群人跟著，感覺很奇怪，我想一個人去。”
意外的是，林遠居然沒有反對，而是點點頭道：“嗯，其實我也不想派皇家護衛隊的人保護你。你是個alpha，從小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身邊還有s級的智能機甲隨時陪著，如果這樣都保護不了自己，你也不配當這個王子。”
洛非微笑著道：“爸爸說的對。”
林遠：“……”
這家夥真是學精了，不管自己說什麼，他都不反駁，大概他也知道反駁的後果就是挨揍吧。
見他一臉微笑，身上似乎有著他父王西澤年少時的影子，林遠心中不由感慨，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已經長大了，確實應該學會獨立。這次獨自外出，也算是一次曆練，我相信你就算遇到麻煩，也能做出最好的判斷。去吧，記得按時回來。”
洛非點頭：“知道了爸爸。”
最小的吉祥物聽到這話，立刻從柱子後麵跑出來：“我也要去，我想跟大皇兄一起去！”
林遠白他一眼：“你去了隻會添亂，乖乖給我待在王宮好好學你的格鬥術。老師教你的動作，你做的跟病貓一樣難看！”
小朋友撇了撇嘴，淚汪汪的幾乎要哭出來。
林遠輕輕揪了揪他的耳朵：“別演了，年紀這麼小就會演戲，將來是不是要去當影帝啊？”
小朋友朝他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跑開。
洛非和洛寧相視一笑，林遠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四個孩子性格各異，大皇子洛非成熟穩重，處變不驚，頗有他父王當年的風采；二皇子雖然是個omega，卻沒有一絲omega的柔弱，反而有種溫文爾雅的氣質；三公主就是個鬼精靈，腦袋裏總是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小兒子最調皮搗蛋，還特愛演戲，正需要好好管教。
看著幾個孩子越來越懂事，林遠的心裏有種淡淡的滿足感。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他跟西澤年少時經曆過很多風波，那正是帝國最動蕩的時代，但如今，風波已平息，帝國上下一派和平、繁華的景象。西澤繼承王位後，兩人總共生育了四個孩子，他隻希望，這幾個孩子能夠平安、快樂地生活。
***
洛非回到自己的宮殿就開始收拾行李。
這是他第一次獨自外出，除了換洗衣物之外要帶的東西倒也不多，畢竟現在全帝國聯網，他隻要帶上晶卡，想要什麼都可以隨時去買。而且，有重明陪著，他也不擔心遭遇什麼意外。
重明是他五歲那年通過精神力300峰值測試後，父王讓機甲設計天才布萊恩叔叔專門給他打造的s級智能機甲，由洛非親自命名。它的原形很像神話傳說中的重明鳥，變形後的巨大雙翅，讓它的飛行速度能瞬間超過大部分的戰鬥軍艦。
這台機甲的智能係統已經能夠跟人類媲美，機甲內部還組裝了一些必要的火力設備，足以應對大部分的意外情況。畢竟他是個皇子，就算沒人來暗殺他，但也得以防萬一。
洛非迅速收拾好行李，這才呼出重明：“查一下最近一趟去天琴座星係的飛船。”
重明的智能係統音是個非常活潑的少年音，每次主人呼叫它，它都會很積極地跳出來給主人提供建議：“主人，去天琴座星係的最近的飛船有兩趟班次，一趟是12月21日上午9：00出發，飛行時間8個小時，下午17:00到達終點，中途不做停留；還有一趟是中午12:00出發，下午17:00在搖光星域停留一個小時，21:00到達天琴座空間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