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味道。扒了口白飯,卻發現裏麵竟和著鹹,摻著澀、似乎還有點苦,含在嘴裏隻覺得益發難受,咽不下去、又不敢吐出來。
在吞與吐之間抉擇,結果不過兩種。然清溪反複思量考慮再三,她不曉得在這兩種結果中哪一個可以讓自己比較地不難受,而哪個又足夠讓她追悔飲恨。
男人出差公幹多日,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難得同桌共餐,箸下還不停歇地為她挾菜勺湯,他將魚肉剔骨去刺,將麵前的蝦蟹去殼剝淨,蘸好醬汁再送到她麵前。
他對她很好。
她對她很好。
……清溪的舌尖嚐到鹹意,額角隱隱地抽痛、她顫唞的手幾乎握不住碗筷,手中的瓷皿幾近是摔在飯桌上。她捂著嘴,小聲向男人道歉,抓起自己的手機,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她在怕,她怕得連一秒也坐不下去!
她從不敢想象當那兩個人碰在一起時的情景——她怕何挽晴知道自己已為人婦,隻要跟那人在一起,她就脫下與男人配對的婚戒,更不敢戴上男人送她的首飾;男人出差的日子裏她總是將房子裏所有的男性日用品收拾起來,她不要挽晴發現絲毫的蛛絲馬跡;她怕,她怕何挽晴不愛她!那人喜歡她八年又怎樣?八年的時間太短了,才占據人一生時間的幾分之幾?盡管不知道她們之間有否未來,她還是希望有一個人能永遠愛她——即使是女人又怎樣,她怕極了那種掀揭麵具後物事全非的感覺!
清溪一口氣跑下樓,她站在住宅區內,左右兩邊的景致再熟悉不過,行人匆匆而去的冷漠司空見慣,她回首、在思緒迷茫時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故意的欺瞞後挽留那段糾葛的感情。
她變換著角度,用雙眼梭巡,未果;她往裏這兒最近的車站拚命奔跑、但見人影寥落;她惘然,掏出手機,摁了一串號碼、耳邊傳來一片訊號接通不良的忙音,她反反複複地撥這組號碼、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害怕的在這重複的頻率中等待,又在這種不知盡頭的等待中加深恐懼。
訊號接通時,她聽見吸鼻子的聲音——“何挽晴,你在哪兒?”
“……”對方似在壓抑,連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你說句話好不?”清溪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隻能順著本能,硬邦邦地吼過去:“一聲不哼地說走就走,你鬧脾氣也挑錯時候了吧,有什麼話你可以現在跟我說啊,為什麼跑去問他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然後逼著自己胡思亂想——”“清溪,”彼端的人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是你讓我走的。”
“我隻是不要你看見他,我隻是不想讓你難受——”她深深吸進一口氣,又複吐出,耳邊聽見汽車來往間發動機的轟隆聲:“你在哪兒?在車上嗎?”
“我不是因為見到那個人才難受的——清溪,你跟他結婚多久了?兩年?還是四年?我卻是今天才知道,有些事情你不可能瞞一輩子的,以為隻要不去管就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這不是在自欺欺人嗎?”
“——何挽晴,我結婚了又怎樣?那時侯,你不也心甘情願地和我在一起!”
無法再刻意壓抑的聲音帶著哽咽,帶著鼻音,很難聽,很紮耳:“……清溪,你真不記得了,是你讓我走的。以前,我說喜歡你,我追在車子的後麵說喜歡你,你卻走了,再也不願理睬我;八年後我再看見你,連多看你一眼我的心都會發抖,多跟你說句話我都會興奮很久……
她無所適從、那人怎麼不明白,她讓她走,其實也是怕她會離開她、討厭她。“挽晴,你在哪兒、告訴我……”
那個人聲音喑啞,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某一天我自夢裏醒來,你卻要我愛你,永遠愛你,我想你是不可能明白我那時侯有多高興,我一直一直地有多喜歡你……但是你卻是跟另一個男人戴著同一款戒指,和和美美地窩在家裏正準備著晚飯,或許深夜時分你會跟他纏綿做僾,或許你們還會有孩子——其實也沒有什麼或許,因為我在你幸福的婚姻是多餘的累贅,我在你圓滿的人生裏是可有可無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