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應。在麻辣火鍋門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喝了太多涼水的林耘不可避免地生了點小病。肖艾站在人道主義的立場上去探望林耘。
林耘住在一片80年代建造的六層民居裏,肖艾兜了好幾圈才找到範蕭薔說的2號樓。上樓前,她把已經計劃好的一套完美說辭複習了一遍,以避免這次探望給林耘發出錯誤的信號,導致她腦袋裏負責搞對象的區域過於活躍。
肖艾正準備上樓,清脆的嗓音忽然從她背後響起:“肖艾!我在這兒。”肖艾回頭去看,高大的法國梧桐下,穿著藤黃色毛衣的林耘笑著走近。肖艾三十有一了,性格中馬大姐的特性已經日見端倪。乍見臉色有些青白的林耘在室外等候,她一時沒忍住,開始一邊念叨林耘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一邊拽著林耘的袖子往樓梯口走。
一陣微涼的秋風正好吹過,吹得肖艾背脊一陣陣發涼。因為她發現這時的自己和林耘簡直像一對小夫妻。這個奇怪的聯想,直接導致了她的別別扭扭。她說話,做的動作無不帶著要和林耘撇清的刻意。就連來探望林耘的理由都被肖艾說成了:範蕭薔沒空,所以委托她來,並且她正好順路過來辦事,辦完了事閑著也是閑著,就來看看。
林耘似乎並未因為肖艾又是委托又是順路的看望而感到失望,熱情地招呼肖艾進屋。她一打開自己的房門,肖艾就聞到了一種安定人心的味道。散發這種味道的是遍布整個小客廳的書籍。客廳應該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但林耘的客廳顯然不具備這個功能。不到10個平方的小客廳有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但上麵已經滿滿當當,就連桌邊的小竹凳上都放著厚厚一摞藍色封麵的線裝書。牆角邊還堆著幾個透明的塑料置物箱,裏邊放的也全是書。
林耘困窘地抓抓頭發,帶著肖艾進了臥室。肖艾覺得這小小的臥室和地鐵站裏賣盜版書的攤位很像。更叫人瞠目的是房間裏沒有電視機,沒有衣櫥,沒有電話,沒有空調。隻有幾個淺藍色的塑料置物箱靠著牆,裏邊放著林耘的衣服。肖艾在林耘狹窄的單人床上找到了一小片擱屁股的地方。幹淨的天藍色臥具,讓她有了一個不正經的念頭:要和林耘一起睡在這張床上,兩個人得緊貼在一起才行……
肖艾打了個冷戰,甩掉腦子裏的遐想。林耘又一次抓抓漆黑的頭發,打開了通向小陽台的門。門外秋日的斜陽照進來,印出一片金黃。林耘有些淩亂的頭發在夕陽裏閃著好看的光。肖艾站起來,忍住要撫平那些亂發的衝動,在陽台上的破藤椅裏坐下來。一顆高大的桂花樹伸出幾根枝丫,擋在陽台前,像綠色的紗帳。明明早已過了花季,肖艾卻仿佛聞到了桂花的甜蜜。她開始猶豫要不要從這種浪漫得要她老命的場景裏掙脫出來。
“哢喳!”——肖艾的猶豫戛然而止。破藤椅突然崩塌。浪漫的氛圍自動收場。
林耘連忙迎上去把肖艾從破藤椅中拽出來。肖艾拉著林耘的手,驚魂未定。任林耘把她牽回臥室,在床上坐下,遲鈍地回應著林耘關切的詢問。
等到兩個人都平靜下來,肖艾發現她的手依舊被林耘攥著。林耘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甲剪得短而整齊,手心覆著一層薄薄的繭,顯得幹燥而溫暖。
肖艾一直對範蕭薔說,自己是一個外表不羈,內心純潔的女人,但這個自我評價被此刻腦袋裏的綺麗想象扯得搖搖欲墜。三十如狼,四十似虎。肖艾以前總是嘲笑35歲的範蕭薔和30歲的老錢終年處於發倩期。可這會兒她的腦袋裏也開始回蕩著齊秦的歌曲:我是一匹來自南方的母狼……
“你沒事吧?沒摔著吧,真是對不起。”林耘原本清亮的聲音因為剛才的意外變得有些遲疑和混濁。進到肖艾耳朵裏卻成了一種煽人的旋律。她微微抬眼看林耘,隻看見嬌豔欲滴的唇和尖尖的下巴,一副口感極佳的樣子。
在咽了幾口口水之後,肖艾鎮定地回答:“沒事,沒事。”
林耘起身,放心地鬆開肖艾的手,說是給肖艾去泡茶。肖艾忙不迭地阻止:“不用了,我這就走了,酒吧要開門了。”
林耘的回答不假思索:“我送你去。”
肖艾答應地也不假思索:“好。”
然後,一個好不掩飾自己的歡天喜地的心情,一個極力掩飾自己的揪心揪肺的後悔。
打的去酒吧的路上,肖艾想起了那一套沒用上的完美說辭。決定回去修改修改,等下次有機會再說給林耘聽。
(八)
朋友做到一定的份上,吃起蹭飯來也變得理直氣壯。比如肖艾和範蕭薔老錢兩口子。她們兩口子,就住在酒吧的樓上,肖艾要來看場子,蹭飯也蹭地理所應當。
這些年,她百分之二十的晚飯是在從她們兩口子的餐桌上蹭來的。作為回報,她必須在老錢出差的時候,全權負責範蕭薔的衣食住行。若不是為了人生中百分之二十的晚飯問題,肖艾是絕對不會允許老錢三番五次把範蕭薔這個嬌滴滴的生活低能兒寄養在她家的。
好在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所以肖艾、範蕭薔、老錢三個人一直維持著蹭與被蹭的平衡。直到有一天,肖艾來蹭飯的時候,帶上了林耘。
也許是出於成人世界對青少年關注的傾斜,老錢拚命給林耘夾菜,範蕭薔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碗裏的飯也一並倒給林耘。肖艾的進餐情緒倒是並未受到明顯影響,一雙筷子遊龍戲鳳,穿梭往返,吃得怡然自得。反正平時老錢和範蕭薔也是這麼旁若無人熱情洋溢的,唯一的不同是,平時是一對一,這會兒是三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