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帶著肖艾回到家。肖艾有些意外,李建國住回來了她原先的房子。她解釋說,因為兒子白天需要人照料,所以她前夫搬到父母家去了。她又前言不搭後語地念叨了一些財產分割之類的事情,但很顯然,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這些事情,似乎她也沒有要搞清楚它的打算。她和肖艾最大的不同點在於,肖艾總是在事情還沒發生時就擔心,而李建國隻要不被火燒到眉毛,絕不動用自己的腦細胞。

正是因為這樣的李建國急了,亂了,肖艾才變得亂糟糟的。李建國去洗澡的時候,肖艾正努力想象能讓李建國著急上火的由頭。

李建國洗完澡,沒有解答肖艾的疑問,一頭倒在主臥室的大床上。床頭的牆麵上,李建國和她丈夫的結婚照還掛在上麵。照片裏,她穿著白紗,留著短發,笑得讓肖艾覺得有些詭異。

目光逐漸下移,床頭的鬧鍾正指在十點一刻上。肖艾突然想起了自己外出沒知會林耘,她怕林耘等急了,連忙撥了家裏的電話。電話很快被接起,肖艾發現自己還沒來得及編一個圓滿的謊話來解釋自己的晚歸。所以她隻能選擇說實話——她得陪她的前情人睡覺。

林耘沉默了一會兒,肖艾的手機裏隻剩下細微的呼吸聲。

“那,我來接你吧!”林耘這樣提議。

“反正也不遠,你一個人在外麵等,我不放心。要不你過來吧?”肖艾報了李建國的地址。

林耘毫不猶豫答應了以後才問:“這樣不好吧?”

肖艾吞吞吐吐地回答:“沒事兒。”然後,她對在一旁裝死的李建國說:“你先自個兒培養一下睡覺的情緒。

四十分鍾後,李建國還睜著炯炯有神的眼睛,林耘在客廳裏擺弄一套宣稱開發3歲幼兒智力的組合玩具。肖艾覺得自己導演的這一切簡直荒誕到不行。

突然李建國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嗯嗯啊啊了一陣後,十萬火急地跳起來,衝到衣櫥邊,當著肖艾的麵換衣服。收拾妥當了,對肖艾說:“我得出去了,你們可以住這裏,不住的話,幫我把門鎖好,鑰匙在鞋架上。”

肖艾掩不住好奇,問:“你幹嗎去啊?”

李建國一本正經:“送外賣。”

風卷殘雲的五分鍾後,她就消失在肖艾茫然的視線裏。肖艾定神看了看還在玩組合玩具的林耘,坐到她身邊,靠在她懷裏,探手把包裏的漆黑的PSP放在茶幾上,和一堆顏色明亮的積木放在一起。

“我告訴你地址,叫你來,隻是想聲明一下,自己相當坦蕩,相當清白,你還真來啊!你個傻瓜!”肖艾嬌聲埋怨。

“我剛剛照了鏡子,你說,我和她誰比較好看?”林耘指著茶幾上的一個相框問肖艾。相框裏的李建國笑得很純真。

肖艾說:“李建國比較好看。”

林耘表情羞澀,但語氣堅定,她挺直了背,說:“我覺得我比較好看。”

這話兒,逗得肖艾嘎嘎笑。

“明天,給我買個PSP。”肖艾語調歡快。

“好。”林耘拉著肖艾的手站起來,然後問,“什麼是PSP?”

肖艾回答:“回家再研究。今天晚上的每一分鍾都很荒誕,我得好好消化消化。”

三十五

即便是喧鬧的大城市,冬天的早晨也顯得格外安靜。肖艾站在廚房裏,不由放輕了動作。淺藍色的火焰上,一鍋用剩菜剩飯熬的什錦粥正在沸騰。

肖艾關了火,把鍋端到客廳,給林耘盛了一大碗,給自己也盛了一碗。接著客廳裏隻剩下喝粥的稀裏呼嚕聲。

肖艾突然問:“生氣了吧?”

林耘夾著一筷鹹菜,點點頭,不過她又補了一句:“有點,不過能忍住。”

肖艾盡量讓語氣輕快一些:“我也沒跟人分過手,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跟前情人相處?不知道要分外眼紅,還是要裝作不認識。”

“我也沒跟人分過手,不大清楚。不過,我明白的。花了這多時間,這麼多心意,臨了隻是多了個陌路人,甚至仇人,這至少辜負了自個兒當初的用心吧?”

肖艾沒等林耘把話說完,就搶白:“買賣不成仁義在?”

林耘啞口無言。

“李建國六點的時候說,她在十六鋪碼頭那邊,我得去看看。”肖艾觀察著林耘呆滯的表情,小心地說著。

“你就為這個才這麼早起床?04年,十六鋪碼頭就拆掉了。”林耘平靜地給肖艾夾了一筷子鹹菜。

肖艾嘿嘿笑:“我沒說她在碼頭上啊!”

林耘固執地重複:“反正拆掉了。”

“林耘,你得明白,我和李建國在一起,真的很折騰。但,折騰我,從來都不是李建國的本意。她隻是……隻是……她的存在,就是對很多人的折騰。”肖艾有點言不及義,她決定放棄對李建國的剖析,轉而談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我去十六鋪那邊,你去不去?”

林耘喝完最後一口粥,才答應:“去。”

肖艾心急火燎地給林耘披上外套,拽著林耘衝出家門。兩人費了點周折,才找到李建國。她正在一家早餐店裏吃早餐,見肖艾來,她熱情地招手,可說的話卻差點讓肖艾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