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也不會直到飛機上還追問我的事。”她聳了聳肩,“如果不想被逼去相親去結婚,那麼不如我們遠走高飛吧,永遠離開她們的視線,叫她們再找不到我們,誰也不能打擾我們,這樣行不行?”
徐時萋心裏十分苦澀。若不是奶奶出了這事,她們的關係要不要向家裏坦白,怎麼坦白都可以好好商量,像在別墅裏一樣。可是奶奶這事是一個觸發,明明不應該再去觸碰,卻又知道再拖也是這樣的結局,除非,真像女孩說的,遠走高飛。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真的永遠隻有我們兩個人了。”文珈羅輕聲說,“再沒有父母,沒有兄弟,你說兩個人,還會不會孤單?”
徐時萋絕望地靠著坐椅,眼圈略紅:“……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呢,”文珈羅已經連超了四輛車。這車子雖然破舊,開著卻很輕鬆的感覺,鬆散得讓人越發有蹂躪它的欲/望。發泄似的踩著油門,她伸手抓住徐時萋,“就這樣的速度怎麼樣,管它去哪裏,開到哪裏算哪裏,永遠也不回來了,什麼也不管了。”
“珈羅。”徐時萋反握著她的手,又推開,“你小心開車。”
“有沒有一點亡命天涯的感覺?”文珈羅利落地拐了個彎,不見絲毫減速,幾乎能聽到輪胎摩攃地麵那難聽的聲音。
徐時萋有點兒暈眩,仿佛真的坐上了時光的穿棱機。現在要去哪裏,好像真的不重要了,最好能到達一個圓滿的世界。什麼男人女人通通都不是重點,愛才是唯一擇扶的標準。
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實在太可笑了,於是徐時萋就笑了起來。明明她和女孩才剛剛開始,就已經這麼累了。不是沒有心理準備,可為什麼要被外界壓抑成這個樣子,又或者,其實都是自己在給自己施壓呢。想到老太太的睿智,徐時萋不禁喃喃地說:“她都能想到兄妹亂倫上去,你說……她會不會比較容易接受同性相戀?”
文珈羅也晃了一下神,奶奶的那張嘴似乎還在眼前念著。那些鼓勵的話像緊箍咒的陷阱一樣,使人腦子生疼。
“再怎麼想,也還是脫不了男女關係啊,”徐時萋怔怔地看著窗外,“她情願想到兄妹亂倫上去……”
話越說就越絕望了。文珈羅原本還想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其實她真的帶了一枝楊柳回來,領她去折楊柳的人說現在雖然沒開春,插/在土裏等春也能活。她覺得說得未免太誇張了,楊柳是被古人強化了的東西,臨別相贈情無限,似乎指友情更多。奶奶倒是知道她用特意淘來的紫檀木的首飾盒裝的楊柳枝是送給徐時萋的,當時還笑她們之間的感情竟然比徐時萋和寶華的感情還要好。
那個時候說不定也是一個時機,此情非彼情,楊柳不重要,重要的是贈與承的人。可惜當時奶奶笑得太明亮,真有鶴發童顏的感覺,叫她根本開不了口。
她是知道奶奶也喜歡徐時萋的,奶奶細心地為大家準備了許多禮物,徐時萋也有份,是一把上好的茶壺。奶奶說她的嗓子就得配好茶好水,自然是少不了一把好壺的。
可是什麼禮物都還沒有拿出來,就被飛機上的這一場意外給攪亂了。她原本是想一回來就把徐時萋拐走。反正她馬上就要上班了,無論那女人想找什麼工作,都不可能讓她離開自己身邊。自己在那邊的房子一個人還就罷了,兩個人就未免顯得小了些。是不是該換房子,徐時萋喜歡什麼樣的環境,要買什麼樣的窗簾,什麼樣的餐具,這些天文珈羅隻要見到了這些細節就不免要想上一想。
可是現在呢,楊柳枝還在箱子裏,箱子已經被人提回家了。喜沒了,驚倒了吃了一場。
至於那茶壺,也不知道徐時萋接在手裏的時候會有什麼感想。
她若是……沒有去給奶奶睡前讀書,也許就會無所禁忌些吧。文珈羅想著想著狠狠地咬了自己下唇一下。瞧瞧她都在想什麼,難道她肯狠下這個心了,自己就可以不顧奶奶的身體了嗎?
文珈羅握著方向盤,眼裏心中一片茫然。她曾決定朝前走,當那天在大街上牽到徐時萋的手時,本就滋生了所向無敵的勇氣,可惜頭一關就很不順利……
開車的人心事重重,坐車的人卻陷入了沉默中。文珈羅轉頭,看到徐時萋微闔雙目,眉心緊蹙。她心裏一酸,想起剛認識這女人的時候,雖然寂寞,卻依然固守著城門,笑得雲淡風清。
其實是她一步步引了女人跳下來的……
文珈羅伸出手去,抓住了那雙緊扣在一起似乎不會放鬆的手。
“怎麼了?”徐時萋的聲音有些低沉的小心翼翼,不像她平時的溫婉。
這聲音也像是佐證,文珈羅與她十指相扣:“你會後悔嗎?”
徐時萋轉頭。她已經不知道這女孩要把車開到哪裏去了,隻是坐到現在真的有點頭暈。她甚至不敢看窗外,這車的速度讓她的心微顫著。可她又怕驚擾到女孩,所以不敢說出來,隻能任由著女孩去,隻希望她能漸漸平下心境。其實也無所謂了,隻要她和這個人同坐在一起,這一刻,就算真的是亡命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距離女孩問她其實隻有幾秒的時間,徐時萋隻是像在坐過山車,本能的延遲了反應。女孩的手又是像火燒一樣,她剛被燙得心悸,才要開口,卻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