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路麵狹窄,兩旁高大的梧桐下酒吧一間連著一間,不時有音樂從裏麵飄出。這原本是有些情調的地方,但看在我的眼裏,所有景物都變得扭曲。
我心裏好似有一麵鼓,鼓點“咚咚咚”敲著,越來越急,自從我離開莘景苑,走進上海正常的空氣裏,內心的焦燥和外部環境形成強烈地反差。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該死的,停不下來。
我閉上眼睛,狠狠按自己的太陽穴。
深呼吸,要去的爵士吧已經在眼前了。
推開門,裏麵燈光暗淡,樂隊正在演奏一首極熟悉的曲子,就是叫不上名字。環顧四周,那些聽眾一邊品酒一邊品樂,悠然自得。
這麼陶醉嗎?他們不知道這個城市的某一個角度已經變得極度危險,如果這個危險蔓延開,他們會知道,地獄是什麼樣子!
糟糕,我怎麼又在想這些。
我一向為自己的精神承受力自豪,可是這次,家人受到的危脅和見到景象之慘烈,真的把我逼到了極限邊緣。
倫勃朗是正確的,我需要放鬆。
我收回注視別人的眼神,卻又出乎意料地看見一個熟悉的側影。猶豫了一下,我向她走去。
“你好,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
○○
何夕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隨即笑了笑,手裏的酒杯微微前傾,示意我坐下。
“我以為你會二十四小時在莘景苑呢,就和你哥倫勃朗一樣。”
“我是來渡假的,在什麼時間去什麼地方是我的自由。”何夕皺起眉毛,說:“誰說他是我哥的?”
“今天早上他還說……聽上去你們是一個父親啊。”我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去,希望借這個美女的吸引力擺脫陰影。
“他是領養的,我也是。”
“哦。”不過就算是領養的,難道就不以兄妹相稱嗎,還是說倫勃朗居然比何夕小?看上去可不像啊。當然,我不會在這個話題上追問下去。
不過還真是巧,你怎麼會來這裏?”我問。
“我住在芮金賓館,晚上想找個地方坐坐,這裏比較安靜。”
我點了點頭。芮金賓館過來隻有幾步路,而這間爵士吧,也是這條路上少數幾個既安靜又有情調的酒吧之一了。
我忽然覺得,現在端著酒杯坐在我旁邊的何夕雖然和熱情沾不著邊,比起白天時候的言談,要容易接近得多。
“你居然能自由出入莘景苑,我以為隻有我才有這種特權。”我開玩笑地說著,不過也真是有些奇怪才這樣說的。
“範氏病毒不可能穿透防護服,這點早已被證實,所以安全上是沒有問題的。而程序上,說到底在這件事情上中國政府是有求於海勒國際的,所以不會特意為難。”
“哦,有求於你們,這怎麼說?”
“照例世界衛生組織是不讚成隱瞞行為的。我們海勒國際和世界衛生組織有廣泛的聯係,現在政府既希望我們能提供援助,又希望我們暫時保守秘密。現在我們達成的協定是,一旦發現範氏症不受控製並向外擴散,政府必須立刻公開消息並疏散周邊人群。”
隻稍稍想象了一下那時市內的情形,就讓我不寒而傈了。
“不來一杯嗎?”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裏微微晃動。
“好吧,隻能一點點,如果你不想看見我醉臥街頭的話。”這是實話,我一般是不喝酒的。
“我可不會管你。”何夕笑起來。
她的笑容眩目的讓人無法正視。我側過臉,示意酒保拿一個酒杯來。
“你真是來度假的嗎?”
“你說呢?”她反問。
“我不太明白。”我老實地說。
她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我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麵,雖然實際上我還沒有親眼看到病人死去時的模樣,但就今天所見的情景,讓我很難想象會有人把去那裏當成度假。就連我都有一種想二十四小時呆在那裏做些什麼的衝動。”大概童童給我的印象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