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川走出病房,望了一眼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片漆黑,他突然心生畏懼。夜半時分,走廊兩旁的病房悄無聲息,隻有他隔壁病房還透出燈光。譚小影說過,林曉月去年就死在這間病房裏,可是,她說這間病房現在並未住病人,怎麼會開著燈呢?
鄭川好奇地走到門邊,從門上的玻璃方框往裏望,玻璃上像有霧氣似的,朦朦朧朧的什麼也看不清。他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擰,門開了。
事後鄭川無論如何也不能解釋自己的行為,他怎麼敢進到那房裏去呢?林曉月曾經住過的病房就在隔壁,這本身已經讓他備感蹊蹺,覺得這種偶然仿佛是有人安排似的。而在夜半,他走進那間病房更不像他自己的決定,而像是有人牽引著他,用無形的力量推著他的後背,說你進去看看吧。他當時真是昏了頭,將門推開後,一步一步走進了那間病房。
出乎鄭川意料,病床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他感到頭腦裏“嗡”的一聲,轉身向門外跑時險些撞在牆上。他跑回自己病房關上門後,雙腿還一直有點發抖,他從沒被這樣突然地驚嚇過。
那是一個死人嗎?有一大團頭發堆在枕邊,顯然是個女人,他沒來得及看清她的麵孔。他想起了林曉月,這個早年的女生有一頭長發,她將它編成粗黑的辮子……
這時,外麵的走廊上突然響起手推車的聲音,自己剛才看見的真是死人嗎,手推車來運她去太平間了。但是,譚小影為什麼對他說隔壁病房是空著的,沒有住人呢?
手推車越響越近,但並沒有停下,經過他的房門後又越響越遠了,顯然,這車並沒有拐進隔壁病房。
鄭川靠在床頭,將被子蓋在腿上不敢睡覺。他看見一個黑色的漩渦,而自己近來已被卷入這漩渦中了。從寫字樓裏的電梯到公司辦公室再到醫院,無論走到哪裏都有陰魂追隨著他,他不得不承認這是真實的境遇。而此刻,他想到一牆之隔的女屍,感到有寒氣從牆壁上透進來,這寒氣中有玫瑰的幽香。他望了一眼桌上的那束玫瑰,不知道它來自天國還是地獄……
6
早晨,譚小影下夜班後去醫院食堂吃了點早餐,然後便回宿舍睡覺。宿舍樓與醫院之間隔著一條小街,一棵接一棵的香樟樹使這裏形成一條幽靜的林陰道。
從宿舍到醫院,這便是譚小影的生活線路。她在鄉下長大,衛校畢業後進入這座城市,兩年多了,她對這座城市仍然知之甚少。值夜班時,有時隨救護車出去接病人,車窗外閃過城市的燈紅酒綠,以及讓人辨不清方向的立交橋,她覺得自己永遠搞不清這城市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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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字樓裏的亡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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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小影走向宿舍樓,遠遠地便看見她的男友陸地坐在花壇邊。她皺了皺眉頭,不是說好分手的嗎,又來找她幹什麼?陸地是和她在鄉下一起長大的夥伴,比她大兩歲,幾年前便進城打工,現在一家物業公司做一個住宅區的物業管理人員。
“不是講好分手了嗎,又來這裏做啥?”譚小影走近陸地,不客氣地說道。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妥協,不然這個已讓她無法忍受的小子會糾纏不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