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隻打開一點,趙宗輝就撲上來抱住我,酒味落在我的臉上,脖子上,我感覺自己髒的不得了,內心所有的不適都一下子被喚起。
我使勁地捶他,踢他,往後掙脫,卻被他抱得更緊。他語無倫次地說:“若水,我真的太想你了,我在美國這麼多漂亮的洋妞,我還是想你。這次回來你都長大了,越來越漂亮。若水,你抱起來比以前還軟。”
他說的話讓我渾身發抖,我覺得我已經用盡全身力氣了,卻隻能微微地推開一點點,為什麼男女體能會相差這麼多?我隻能改為口頭警告:“趙宗輝,你不要碰我!”
“你長大了,真好。長大了,我就敢碰你了。”趙宗輝的手向我的前胸摸了過來,我渾身顫抖,腦海裏回想起5年前的那一幕幕。
剛來沈宅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如何讓他們討厭我,送我回楊柳村。第一次見麵,趙玉蘭就掐了我,我心裏蓄積的對沈宅的恐懼,也點燃了我反抗的勇氣。我明明很怕,卻依然可以讓他們雞飛狗跳。來沈宅的第一晚,我一個站在院子裏,很晚了,花嫂才把我帶到一個角落裏的房間休息,一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滿腦子都是那張牙舞爪的樹影。第二天很早,沈宅很安靜,我悄悄去廚房燒了一壺開水,澆在了昨晚讓我害怕的那棵樹上。一壺看起來不夠,我就來回好幾壺。本來我可以不被發現,但是我想起趙玉蘭昨天對門口的蘭花留意地看了一會,我也留意看了一下那株蘭花,然後用盡全力把它拔出來,踩碎。就在我踩的時候,起得早的老趙看到了,他生氣地領著我等著沈從軍醒來。趙玉蘭已經氣瘋了,她好像在反複強調這個蘭花有多貴。我不知道她說的那個價格代表的價值。直到她說你這個鄉下孩子一年都沒有這麼多錢,我才開始聯想一年內可能買到的東西。這句話反而救了我,沈從軍的眼裏突然有了愧疚,他擺擺手,說:“她不懂草和蘭花的不同,算了。”
過些時間,老趙告訴趙玉蘭門口的樹枯死了,她先愣了一下,突然一道淩厲的目光看下我,有壓製在最深處的恐懼,但更多的是憤怒。他們猜到是我幹的。他們看著我瘦瘦小小的樣子,我看著他們陰沉的臉,我雖然還是很怕的,但還是沒後悔。就在我等著趙玉蘭對我的教訓,她卻突然溫柔了。隻要沈從軍在,她就對我關心備至。哪怕沈從軍不在,她也由著我在院子裏胡鬧。她在等我觸犯沈從軍的底線。
沈歆惠,7歲的沈歆惠,成了趙玉蘭的最大幫凶。我不懂媽媽為什麼會自殺,楊柳村的人總是說她想不開,我不懂什麼想不開,這個問題終於在沈歆惠那裏得到了答案。
她一開始處處跟我作對,哪怕我不鬧事,她也能惹急我。她罵我野種,根本不是她姐姐,不應該姓沈。我不懂,問她為什麼?她看我難得平靜就慢悠悠用我們倆這個年齡最大限度的發揮:“你媽媽本來跟我爸爸結婚了,可是她嫌棄我爸爸沒有錢,不能買好吃的好玩的,就讓另外一個男的,也就是你的真爸爸買好東西。我爸爸發現了,很生氣,就不要你和你媽媽了。你媽媽丟了臉,就自殺了。”
“那我為什麼不能去我親爸爸那裏?”
“我怎麼知道?反正你不是我爸爸的孩子!”
我本來就不想在沈家,當我得知我不是沈從軍的孩子,第一次主動去找沈從軍說:“你既然不是我的爸爸,為什麼把我留在這裏?你送我回楊柳村。”
沈從軍喝水的手懸在了半空,我看他極力壓製才把茶杯放了下去。他冷冷地看著我,說:“你以為我願意帶你來嗎?我根本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想起她,她做的肮髒事。可是沒辦法啊!”他好像在跟我說話,又好像不是,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空洞,好像在遙遠的地方。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繼續說:“你還就是我孩子,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看不懂紙上寫著什麼,就看懂了父女關係成立這幾個字。但是我管不了這些,我隻聽懂他說我媽媽肮髒。她那麼美,那麼白皙幹淨,他憑什麼說她肮髒?
“我媽媽才不髒!是你髒,我媽媽說你是天下最壞最醜最肮髒的男人!”我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沈從軍眼裏充血,喃喃道:“她就這麼看我的?哈哈,真不錯,把女兒教成這樣。你給我出去。”
我不出去,我拉住他的手,求他送我回楊柳村,看他不為所動,我就喊:“你根本不是我爸爸,我媽媽說你背叛了她,害苦了她。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我也不想!”其實我並不懂這些話背後的意義,這些都是媽媽經常反複念叨的話,我覺得現在說出來,有力量,我跟瘋子一樣糾纏他,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我隻要夠壞,他就一定可以不要我,我就可以回楊柳村。終於,我看著沈從軍扭曲了臉,一巴掌打在我頭上,我頓時天旋地轉,緊接著他一把拉著我,把我推出去,跟老趙喊:“把她給我關房間裏,不許她出來!”趙玉蘭關了我三天,倒也沒有餓了我,第四天,她說送我回楊柳村,卻想讓老趙送去了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