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紋絲不動地看著她。
“你……別誤會,我是說真的。”她抬起頭,再度鼓起勇氣對我說。
她其實很害怕,我看得出來。也許她真的以為我會侵犯她,她當然不知道我剛剛吃過安眠藥,我現在是強打精神在這裏跟她寒暄。
“你受了傷?怎麼回事?”我問。
她搖搖頭。
“你怎麼會到我家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她像患了失語症那樣呆呆地看著我。我立刻就放棄了。
“好吧,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我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茶盤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我的頭很昏,本來我應該好好問問她的來曆,還應該跟她好好談談,但我現在隻想睡覺。
“你要在這兒呆多久?”我問她。
“可以讓我呆到早上嗎?嗯……四點鍾左右,五點前我一定會離開,一定。”她信誓旦旦地說。
我回頭看著她,想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要求該有多過分。收留她五分鍾已經很不錯了,居然還要整夜留在我這裏,但是我太困了,我隻好說:“好吧,我現在要休息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希望你已經離開這裏了。現在,你要睡沙發還是地上,隨便你。”
她眼睛裏滿是驚喜。
“謝謝你。”她說。
“晚安。”
我關上台燈,兀自爬上了床,我真的很累。
但大概是因為有陌生人在屋裏的關係吧,我睡到半夜就醒了過來。醒來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她是不是還在。她果然還在。她把黑色外套蓋在自己身上躺在沙發上打瞌睡,我一走近,她立刻睜開了眼睛,這時我發現她的脖子上和手臂上各有兩道明顯的瘀傷。我相信曾經有人把她暴打過一頓。家庭暴力嗎?她是逃出來的?
“嘿。”我道。
“嗯。”她伸手捋了下頭發,輕聲問道,“現在幾點了?”
“三點。”
“哦,那我……那得我走了。”她勉強坐了起來,說話有氣無力的。
看她的樣子好像正在生病,如果是我的朋友,我也許會勸她留下來再睡一會兒,但因為她來曆不明,又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隻能保持緘默。
她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套上黑夾克,然後伸手解開早已經散亂的馬尾巴辮子,一頭烏發垂了下來。她的頭發又長又密,像瀑布一樣飄散開來,頭發裏飄來陣陣洗發水的香氣,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氣味突然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以前她在家時常常洗頭,因而家裏總是彌漫著一股洗發水的香氣。
“你精神不好,再坐一會兒吧,要不要吃點什麼?”我還是挽留了她,我還想起了冰箱裏的牛奶和鍾點工吳阿姨為我包的小餛飩。
她看著我,笑了起來。
“你有什麼吃的?”她問,臉上有恢複了活力。
“牛奶、小餛飩、方便麵,還有牛腩便當。你想吃什麼?”我說完後有點後悔,我擔心她會半夜三更讓我為她煮小餛飩,她隻是個突然闖入我家的陌生人,我沒理由為她服務,但沒想到,她卻笑盈盈地反問我:
“你餓嗎?你想吃什麼,我煮給你吃,我會炒蛋炒飯,還會煎魚。”
“我半夜從來不吃東西。”我道。
“哦,”她臉上現出失望的表情,但馬上又露出笑容,她聳聳肩道,“好吧,我……不打擾你了,我走了,我從前門走。”她指了指我的房門,好像在征得我的同意。
我點了點頭。
她就這麼走了。那時大概三點剛過,她走之後,我又補睡了一覺,醒來後已經是早晨七點,陽光很好,我起床穿衣梳洗,一切如常,如果不是在書桌上發現她留下的速寫,我會懷疑她昨晚是否真的來過。那張速寫畫的是站在陽台上正在喝茶的我,雖然隻有寥寥數筆,但卻畫得很像。速寫下麵寫著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