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寒和趙自酌眼中都有疑惑,卻沒問赫連是從何處得知這些,俱是沉默。
“咳咳。”車中人靜了許久,忽然開口。他一邊咳一邊說,平靜帶著幾許暖意的聲音不知怎麼讓三人或多或少的不安就這麼平息了下來。
“行屍的確很可怕,可是也非沒有應對之策。它們怕光,怕雞鳴,怕火,桃木,還有朱砂。屍毒縱使無解,也能用糯米暫時壓製,用內力逼出來。”車中人一字一頓,說得很慢很輕,“若隻是十幾隻行屍,憑我們,沒什麼危險。”
趙自酌看著那群僵屍越來越近,已到了幾裏開外的地方,苦笑道,“大人,可這不是……”
“上百上千隻,對麼?”車中人語氣淡然,“區別不過在於,若是對付十幾隻,怎麼都得受點傷。而現在,不是毫發無傷,就是全部淪為這些僵屍的食物。”
“您有法子?”一直默默地聽著,不知想些什麼的赫連忽然抬起了頭,目中光芒像是能灼人般地亮。
“法子麼,隻有一個。”車中人應了一句,便又沉默了。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車中人是何用意。一時也無辦法,隻有默默看著僵屍的包圍一點點地收攏。
他們看見西邊的一隻,還是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模樣,脖頸怪異地扭曲著,像是被誰大力擰歪了一樣。
他們看見東側的一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性別,卻已辨不清了。那老人張大眼,一步一個趔趄地朝這邊走來,眼眶中卻無眼珠,隻是空空的兩個大血洞。
他們看見最近的一隻,是個女人。女人幾近全裸,右邊的[rǔ]房已經腐爛幹淨,能看見裏頭黑黢黢的內髒。她,或是它,生前似乎有些姿容,青黑的額頭上還貼著魚鰓骨的花鈿,此時卻口眼歪斜,由於頸部過度的彎曲致使已發黑的舌頭從嘴裏掉了出來,隨著每一個步子輕顫著,舌頭底下,還有一隻肥大的乳白色的蛆,時不時探出頭來張望。
最可怕的,其實並非這些僵屍本身。而是這漸漸逼近的危險與壓抑的等待過程。沉默的絕望漸漸把人心侵蝕,發出溺水之時哽噎的悲鳴。
玄衣的慕輕寒看上去不過是平常模樣,端坐在馬背上,不高傲,也不卑微,細看,卻能發現他身子比往常騎馬的姿態前傾了幾分,而每一分肌肉也都達到了戒備的狀態。
趙自酌先前的驚惶卻不知幾分真,幾分假。此時恢複了那憊懶樣子,半倚在馬背上,一隻腳脫了馬鐙,隨意晃蕩著。隻是那“隨意”的晃蕩每次卻劃過相同的軌跡,像鍾擺,來來回回,毫無誤差。
卻隻有赫連,全無半分掩飾。月白的衫子微微顫唞著,眼中的懼意也毫不掩蓋,隻是不知為什麼,她嘴角卻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在黯淡的天光下,偶爾顯出幾分淩厲。
五裏。四裏。三裏。
空曠的平地上,距離更是一目了然。而這一目了然,卻更加沉重地壓在三人心底。
慕輕寒一動不動地直視著那些醜惡的僵屍,在已能數清最前頭一個臉上屍斑的時候,車中人忽然說話了。
“輕寒?”
“是。”慕輕寒立即回頭,緊繃的神經有一瞬間的鬆懈。
啪。
趙自酌和赫連還不知怎麼回事,就見慕輕寒的馬風也似地衝了出去,向著他們本來行進的方向。
正南,僵屍湧來最薄弱的方向。
慕輕寒大驚,用力夾馬操韁,卻全無用處,那馬像瘋子般向南跑去,轉眼間便衝入了僵屍群,踏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