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書案上的蠟燭已燃燒過半,寂靜的廂房裏隻有書籍的翻閱聲。
暗無天日的死牢溢滿了腐爛的味道,她被銬著枷鎖,眼前是被砍斷的四肢。熟悉的手掌失去了原本的溫暖,那一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護著她了。
“阿景。”
無意識的呢喃一聲,聲音輕得宛若一隻小蝴蝶落在了花朵上。
冰涼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水,睫毛微顫,幽深的瞳孔緩緩睜開,一片荒蕪。永無止境的噩夢宛若一個深邃的漩渦,將她越拽越深。額角的神經痛到意識模糊,頭頂的花紋很陌生,這裏不是她的房間。
警惕心使她清醒了一些,目光慢慢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脫下淩厲的戰甲,他更像一個嚴厲的老師,使人敬畏。
北棠梟抿著唇,將溫好的藥盛了出來。她隻睡了兩個時辰不到,情況比他所了解的還要嚴重。
“把藥喝了,不苦。”
她有很多害怕的東西,明明害怕,卻總是假裝自己不害怕。
“不用了。”淡漠的搖了搖頭,她不想和北棠梟再有任何瓜葛。曾經她和他立場不同,所以最後不得不兵戎相見,但他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刻,她活得越來越沉重。
大概是報應,她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為了她自認為的良人設計除掉了那麼多人,但到最後她的下場比誰都淒慘,也比誰都可悲。
“本王已向父皇請旨,小鳶以後就在本王身邊做事,書院那邊不用去了。”還是放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才放心些。
聞言,眉頭一皺,黑漆漆的眼珠子深沉了一些,額角的神經似乎更疼了。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的管著她,打亂了她接下來的計劃。
北棠梟端著藥,將碗放入她的手心兒,再不喝都要涼了,真是個倔強的小丫頭。
“喝藥。”
“不想喝,臣女隻想回府。”
“以後就在這兒住下,缺什麼東西讓下人回去拿。喝完藥好好休息,明日還有很多事要做。”
不容置疑的摸了摸她的頭,若是再不聽話,也不能像從前一樣拿著戒尺打她的手心兒。可是這丫頭對她不強硬一點,恐怕他管不了。
她盯著藥碗,裏麵沒下毒。
北棠梟是想做什麼呢,用她來牽製花家?
小小喝了一口,一絲甘甜在嘴裏蔓延開來,很像她很久很久以前喝過的一杯甜咖啡。仔細想來,那些記憶已經是上上輩子的事了。
喝過藥後,沒一會兒她便睡著了。
北棠梟輕輕喟歎一聲,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藥漬,藥裏加了一些安神的藥材,這會兒的她一定沒有做噩夢吧。小丫頭太招人心疼了,光是望著她的小臉兒,就狠不下心來對她說教。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撒下一格一格的光影,她有些怔愣的坐了起來。直到洗漱完,她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昨晚喝的東西他是不是下藥了,不然她不可能睡那麼死。
走出房間,院子裏的桌上擺了兩份精致可口的早膳。他一身素衣的坐在桌子旁,不失半分貴氣。俊朗的容顏凝結了幾分戰場上磨煉的冷厲,顯得不是那麼平易近人。
“過來用早膳。”
小丫頭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的盯著他,臉色比昨晚好了很多。她身上的衣裳是他昨日臨時準備的,一襲淡青色的長衫在衣擺處繡了幾朵華美的蓮花,完全不同於以往一成不變的黑衣。
像個鄰家小公子,清冷嬌氣。
花無鳶走上前,不卑不亢:“還請王爺收回成命,臣女才疏學淺,不適合跟在王爺身邊做事。”
“小鳶,本王沒有給你選擇。”他放下碗筷,目光銳利。
她沉默的垂下頭,她有些想不明白陛下為何會同意把她放在北棠梟身邊。
細細琢磨,要麼是因為她可有可無,無論她成為誰的幕僚都不會影響現在的格局,要麼就是北棠嘯想讓北棠梟繼承大統?畢竟,她現在手中有一個北棠嘯給的王牌。
“別再想亂七八糟的東西,喝粥。”
此時此刻,他莫名想擁有異想天開的讀心術。這樣,他就能知道她一天在憂心什麼了。對症下藥,才能徹底治好她的病。
她坐在桌畔,也不顧什麼君臣之禮。粥的味道極好,令一向挑剔的胃難得多吃了一點。隻不過,這粥裏似乎也加了一些溫補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