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璞從他的婚床上爬下來,動作僵硬,衣裳整齊。
秀秀的身體看上去也還是原樣,但被冷月照出一片蒼灰色。倏地,她身體像被彈了一下似的坐了起來。
周璞隱約看見她坐在灰白色的月影中,仿佛身體都在顫唞,低微的聲音裏,含著無限的悲哀,使他冷得毛骨悚然,然後又全身血液燃燒,於是他再次用手卡住她的脖頸,用力按下去,按下去。他們倒在彤雲一樣華麗綿軟的錦繡堆裏。
她甚至沒有掙紮,兩隻眼睛直直地望向天上。“我該把你做成僵屍?軟屍?還是屍蠟?”周璞悲切地自言自語道。
詭異的是,她本已停止呼吸,閉上雙眼,這時卻忽然開口了。“隨便,隻要你也願意永遠守著它。”珍珠簾被扯碎了,滴滴寶珠流光溢彩,從麵頰上流淌下來,滾落在床上,地上。秀秀的容貌徹底失卻了血色,惟有唇瓣微微還在翕動,最後這一句,仿佛是死後的人開口說的話。
周璞小心翼翼拿出自己吉服裏藏的八枚銀針,將其中一枚插進她頭頂……月光紅得可怕,照著他在她的頭頂忙碌。
屍與夢
第二天早上,琅兒早早起來了,她和喜娘們想過去給秀秀請安。可是直到辰時已過,房門還沒有打開的跡象。眾喜娘麵麵相覷,有兩個掩口笑了起來。琅兒喝道:“不要笑!”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也許是屋中太靜了,讓她害怕起來。“誰去把門打開?”琅兒說的話,這幾個喜娘裏沒有人敢違抗,她們對視了一下,其中一個喜娘硬著頭皮,掏出鑰匙去開門。
琅兒惟恐撞上什麼不能被人看見的場麵,因此站在門外叫了一聲:“小姐!”沒有人回答。她朝幾個喜娘揮手,命令她們站在門外,自己則輕輕走進去。
漫天覆地的“喜”字還沒有撕掉,金綃錦緞也還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仍然沉醉在昨夜鋪張而溫馨的婚禮中。琅兒沒有看到多麼難堪的景象,也沒有她想象中的周璞變成一具屍體的可怕情形。
周璞坐在床上,抬起頭,他眼睛有些發紅,皺著眉。秀秀似乎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還在熟睡。但琅兒打算挪步上去請安的時候,猛地,嚇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秀秀滿頭烏發如同瀉落青瀑,其間露出八枚銀亮亮直沒至尾的針,仿佛七顆星辰拱衛著北鬥——琅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她瞪著眼睛,膝蓋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周璞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走進來,他顯得驚訝極了,叫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做不成?”看著他慌亂的模樣,琅兒都以為他瘋了。
也許他真的是瘋了,可有很多時候,往往是瘋子看上去舉動尤為正常。周璞凝神§
“夠了!”周璞顫聲道。他覺得頭頂有幾層雷轟過。難道是蒼天想劈死誰麼,他想。
但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幻覺,他站在琅兒跟前,忽然顫唞著坐下,用手掩住臉,被混亂的思維絞得神智不清了,他呻[yín]道:“我想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