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一會兒就好。”

範尼躺到床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在心裏麵感歎道——太幸福了,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過了一會兒,範尼聽到衛生間裏朱莉的聲音:“親愛的,我戴的這對鑽石耳環和中式旗袍不配,你幫我在首飾盒裏拿一下那對紅寶石耳環好嗎?”

範尼回過頭,看見了在床頭櫃子上朱莉的首飾盒。他在一個小木盒裏找到了那對紅寶石耳環,拿起來走到衛生間門前。朱莉打開門,此時她已經換上了那套中式旗袍,和剛才的純白婚紗相比,又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韻味。

範尼將紅寶石耳環遞給朱莉,同時讚歎道:“親愛的,你真是太美了。”

朱莉微笑著在範尼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然後又將衛生間的門關上了。

範尼繼續回床邊躺下,等待著妻子梳妝完畢。

好一陣之後,範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估摸著他們上來已經有十多分鍾了。他從床上坐起身來,對著衛生間喊道:“親愛的,快一點兒,我們該去敬酒了。”

衛生間裏沒有回應。

範尼站起來,走到衛生間前。這時,他才注意到衛生間裏正傳出隱隱約約的音樂聲,那是朱莉的手機鈴音。範尼皺了皺眉,他敲了幾下衛生間的門,問道:“親愛的,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既不接電話也不回答我?”

裏麵仍是沉默以對。範尼感到疑惑不解,他抓住門的把手,將衛生間的門緩緩推開——

衛生間的景象展現在範尼眼前的那一瞬間,是他永生難忘的可怕夢魘。他以往幾十年的所有噩夢加在一起,也遠沒有這一次所帶來的衝擊這樣令他驚駭莫名、心膽俱裂。他幾乎是在一霎那就變成了一尊停止了呼吸的雕像,隻有那布滿血絲、快要迸射而出的眼珠和不斷向頭頂上湧動的熱血提醒著他,自己還是個活人。

——衛生間的地板上,剛才還鮮活生動的朱莉此刻仰麵倒在了地上。她的雙手握著一柄鋒利匕首的刀柄,而刀刃已經深深地刺入到她的喉管之中。她那閃著美麗光澤的皮膚被鮮血染成一片血紅。衛生間的地板和牆壁也被濺射出來的鮮血染得血跡斑斑——整個場景猶如地獄般可怕。

範尼在強烈的天旋地轉中踉硠蹌蹌地撲到妻子身邊,一把將她抱起,用力搖晃著妻子的身體,大叫道:“朱莉……朱莉!”

但是,範尼在淚眼模糊中分明地看到,那把鋒利匕首帶給妻子的致命傷,已經奪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血色和生氣,她不可能再睜開眼睛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也不可能再和自己說任何一句話了。範尼抱住腦袋,發出撕心裂肺地嚎叫。“——啊!”

然後,他像發了瘋似的站起來,衝出衛生間,奪門而去。他在走廊上瘋跑,又連撲帶爬地狂奔下樓,來到二樓的婚宴大廳。

餐廳裏,樂隊演奏著舒緩、輕快的音樂,賓客們正在歡聲笑語中進餐。突然,幾個客人最先發現了那狂奔而至,滿身是血的新郎,他們一起失聲驚叫出來。樂隊的演奏者們受到影響停了下來,音樂聲嘎然而止。

當渾身血跡的範尼瘋跑到父母所在的那張餐桌時,整個大廳的人全都注意到了他,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範尼的父親最先站起來,抓住兒子的肩膀,大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範尼瞪大的雙眼中全是驚慌和恐懼,他渾身篩糠似的猛抖著,過了幾秒鍾,他大叫道:“她死了……死了!朱莉死了!”

這句話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震驚得猶如悍雷轟頂。朱莉的父親衝過來抓住範尼的手臂,大吼道:“你說什麼!”

範尼的雙腿癱軟下去,他那混合著無窮無盡驚悸和恐懼的聲音說道:“朱莉……她在衛生間裏刺頸自殺了!”

朱莉的父親瞠目結舌地呆在原地。幾秒鍾後,他聽到身後傳來“嗵”的一聲,回過頭一看,自己的妻子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範尼的母親也感覺腦子裏嗡嗡作響,身體變得搖搖欲墜。在快要昏死過去的那一瞬間,範尼的父親一把將她扶住,同時聲嘶力竭地衝兒子大喊道:“在哪裏!快帶我去看!”

範尼神情惘然,有氣無力地說:“就在我們訂的那個……309號房間裏。”

朱莉的父親甩開範尼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掀開人群,朝三樓樓梯走去。範尼的父親將妻子倚坐在椅子上,也迅速地走了過去。剛才還是一片歡樂海洋的婚宴大廳在頃刻間變成了死一般沉寂的肅殺之地。人們無法理解和接受眼前發生的事情,他們誰都沒經曆過這從雲端墜入地底的強烈情緒反差,全都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範尼神色呆滯地跪在地上,模糊的淚光中,他看到自己幾近昏死的母親和被人扶起後奄奄一息的嶽母,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地。他感覺自己像是在一輛急速行駛的火車上,周圍隻有嗡嗡的轟鳴聲,其它什麼也聽不見。最後,他被推入隧道,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三部——二十年前的秘密往事 第三部(19)通靈

第二章

範尼不知道自己是幾時醒來的。當他剛剛睜開眼睛的一霎那,他甚至欣喜地以為——之前發生的可怕事情隻是一場噩夢。但是當他看清自己正身處在醫院的病房之內時,那些恐懼、痛苦的回憶就像是揮之不去的陰靈一般立刻侵占進他的身體,讓他又陷入到深深的絕望和悲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