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您就認真相回親,真不喜歡咱再另做打算,可你不試試怎麼知道那女孩兒不能給你做一盤香辣味紅燒排骨呢?總之這回你絕對不能再中途跑路了,小姨說了,我得時刻監督你,每隔半個小時在群裏發一段您跟人家把酒言歡的小視頻,直到你——哎——哎!厲訟!我告訴你你這回再給我蓋爛尾樓找半道找借口開溜我就跟你斷絕兄弟關係給你前女友舉報你所有聯係方式外加扣你半月工資!!”

錢瑭是小厲訟兩歲的小表弟,不僅長得清清秀秀,而且腦子特別靈活,本科一畢業就嚷嚷著要創業,人力物力籌備妥當,偏偏缺少最重要的財力,眼見自己苦口婆心勸來的各路英才即將打道回府,他不得不劍走偏鋒瞄準了自己剛剛從邊疆退伍回來的表哥厲訟。

誰知歲月是把整容刀,曾經的紈絝小子早已溫和沉穩,知性優雅的小姨卻熬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婆婆。

麵對著“給你哥找個媳婦”的跨專業強製性恐嚇式要求,即便是身為家族之星近年來享盡優待的高考狀元,錢瑭也沒了底氣。

然滄海桑田,即便他曾怎樣崇拜五柳先生,如今也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錢瑭強忍悲痛對小姨三指包票:“不出一周,外甥絕對把嫂子送至府上!”

他天真的以為,憑表哥名校畢業的學曆、參軍五年年年模範的榮譽、精壯陽剛的身材、端正堅毅的五官,想找個女朋友?能有多難啊!

然萬萬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我要創業我要發財”這條路上最硬核的絆腳石,不是急不可耐的小姨,而正是表哥厲訟本人!誰——哪一個有點情商的男人,會把人生第一場相親安排在菜市場?

厲訟可以。

錢塘永遠不能忘記自己急匆匆趕到時那位被自己苦口婆心勸來的大學同學看自己的眼神,鋒利到仿佛可以說話:你還敢來?她踏著附著了難以名狀的粘稠液體的水泥地磚,陰測測的走到自己麵前站定,審判結果自動分解,一個一個從牙縫中排隊而出:“溫柔體貼、英俊瀟灑、紳士風度,嗯?去、他、媽的同學情,還湖南小炒肉?紅燒豬排骨?錢瑭,我願你出門平安,餘、生、幸、福。”

那時那刻,錢塘真恨不得把自己亂拳打扁然後混著一地雞毛被工人衝進下水道從此不見天日,可轉眼一看真正該心懷愧疚的人呢?他竟然站在豬肉攤前跟老板認真的描述著剛買的排骨該以怎樣的刀法剁出何種理想的形狀,而對於此次菜場之行的根本目的……從他根本沒發現女生消失這點來看,已被忘的一幹二淨。

從那之後,錢塘跟著厲訟輾轉於各相親場所之間,從開始的胸有成竹逐漸落魄到畏首畏尾,如今一年有餘,未曾隨時光改變的隻有小姨一周兩個電話的頻率。

錢塘開始欲哭無淚,他不能接受白發蒼蒼時回首人生最好年紀,留下最深印記的竟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男人!

他開始企圖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方式感化厲訟:“哥,因為你我身邊的女同胞基本都跟我絕交了,就連那幾個我準備留著給自己深入發展的資源都因為你而對我退避三舍,您可以無欲無求,我不行啊,我可沒有孤獨終老的勇氣……”他表現地委屈巴巴,甚至還假惺惺的抹抹根本沒流出來的眼淚地眼角,隨即婉轉的切入正題:“今天這個女孩子,本地人,本科生,情史簡單,性格單純,會做菜愛煲湯,絕對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請你一定把握機會,為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多多思量。”

不聽不聽唐僧念經。

厲訟望著眼前的房子深吸口氣,言簡意賅兩個字打斷錢塘:“到了。”

唱了一路獨角戲,沒等主動互動卻得到回應,錢塘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啊?”

厲訟盯著麵前建築的招牌,努努嘴:“不是你找的地兒嗎?到了,春什麼書屋。”

錢瑭下意識接話:“春醪,l-ao-l-ao-o,第二聲。”

“什麼意思?”

“春酒,醪就是酒的意思。”

厲訟沉吟一會兒:“有點意思,進去看看。”

錢塘立馬醒了個機靈,兩個健步上去做垂死掙紮的叮囑:“別總想著跑啊,多找幾個話題跟人聊聊,先了解了解再做下一步決定,還有請你紳士一點,現在的女孩子都嬌貴的跟花似的,你別動不動就扯什麼訓練演練的,人都跟你沒共同話題……你要是話劇演員能自說自話一小時也就算了,人姑娘有興趣聽也算了,關鍵你沒這打嘴炮兒的實力,所以就別秀了,踏踏實實的相個親,你好我好大家好,成不?”

厲訟漫不經心的應,兩隻黝黑的眼睛早已滾來滾去四處觀望。

店裏很香,這香氣不似熏香輕浮,反而溫溫吞吞,清新自然,讓人覺得空氣本身就應是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