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昌雲火氣大,工作上容不得人散漫懈怠,情感上更是詭變多端常常凶狠的讓人摸不著頭緒。張籍認識她四年,從理工相識,到畢業同往南京創業,對昌雲,不敢說了解,起碼也算得上熟識。

所以,他自以為比誰都清楚昌雲的底線是什麼,在哪裏。

四年裏,從最初的深夜食堂到後來的南京夜半,昌雲常常因為學習或工作忘記時間,疲憊倦怠令她毫無生氣,自認勤奮如張籍都常常覺得不忍,他問過很多次:夠了,何必呢?

要賺的錢賺到了,要做的品牌也有了大群忠實的粉絲和對他們青睞有加的合夥人,他知道昌雲不是權欲傾心的人,從最初的一窮二白到嶄露頭角,最後在圈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昌雲遭遇了很多:辱罵、鄙視、被質疑、被栽贓、被剽竊,她始終不卑不亢,直至功成名就,也很少動容,依然穿著以前的衣服,住在最開始來南京租住的小院子裏,遊離人群,獨自熱鬧。

張籍想不通,她究竟想要什麼?

直到一年前,昌雲被評為亞太地區最佳文創設計師之一,名譽加身,工作室一夜之間聲名鵲起,合約不斷,她卻突然說要回杭州。

張籍隻覺晴空霹靂閃空而來,苦勸多時未果,他終於妥協,癱坐在沙發上,無可奈何的問她:“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幹嘛?”

夜色闌珊,昌雲坐在工作台上把玩著一枚糖果,整個人看起來安靜祥和,如同朱自清筆下荷塘中流淌的月色。

昌雲輕笑出聲,說:“有個人在等我。”

“……”

嗯?!

張籍隻覺得自己心肝脾髒胰瞬間通通爆裂,他目瞪口呆的一躍而起,感覺自己如同貧血症犯了的病人一樣眼前昏白:“——人?!男的女的!不是——哎,你、你你……什麼人啊!”巨大的震驚仿佛崩潰了張籍的語言係統,結結巴巴半天,他終於怒了:“昌雲!我們這麼多年,從同學到朋友到並肩戰鬥,我每回喜歡上誰都跟你分享,次次失戀都跟你傾訴,你呢?我起初以為你這人無欲無求是境界,結果倒好,合著你是看似不動聲色實則暗流洶湧!昌雲!”張籍憤怒拍桌:“你今天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就——”

昌雲歎口氣,眼見他念念叨叨沒個要停的架勢,趕緊安撫性的朝張籍擺擺手,勸到:“淡定,哥,您倒是給我個說話的機會,成嗎?”

張籍氣勢洶洶地一坐:“放!”

昌雲:“她是我一個小妹妹……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妹妹?”張籍莫名其妙:“除了昌圓圓,昌徽,陳秋倩,你還有什麼妹妹?”

“她是我讀專科的時候認識的。哦對了,她比你帥哦。”

嗯?!

好不容易因為昌雲說的妹妹兩個字而有所舒緩的張籍在聽到有人挑戰他顏王地位的瞬間又擰起眉來:“比我帥?一女的?嗬,除非你瞎。”他不屑哼哼。

昌雲不以為意:“反正在我見過的男孩兒女孩兒裏,吉遙最好看。”

“……叫什麼?”愣一下,張籍忽然微微鬆胸,眼色探究的眯起眼睛:“吉遙?”

這名字,他有點熟。

電光火石之間,張籍腦仁一涼。

兩年前的冬天,他們被共同錄入到南京某文創工作室,小小的夢想開始啟程,兩人興奮良久,打包完簡單的行李後便連夜定了往南京的火車票。

淩晨三點,天光尚遙遙。瑟瑟冷風呼嘯的刮起站台上的灰塵,尖刀一樣劈在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昌雲怕冷,即便她已經裹得厚厚實實如同一顆大棉球,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後來火車進站,昌雲盯著眼前的綠色列車發呆,張籍隻覺她今天很不對勁,興奮過後,她整個人都想被濕重的沉默包裹住一樣,問她一句,答一句,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說。

上車了,昌雲脫下厚重的棉襖,本白皙的麵孔經過一冷一熱的考驗早已通紅。她望著窗外,瞳孔裏裝著緩慢移動的山壑。

張籍輕聲問她:“舍不得?”

昌雲點點頭。

“沒事,以後還會回來的。”

昌雲低聲說:“真的,舍不得。”

六小時的車程,昌雲一覺都沒有睡。她一直盯著窗外,臉色隨著列車的前行而愈加沉默。

張籍中途醒來過一回,他混沌的睜開眼睛,車窗上凝滿霧氣,白茫茫一片,正因此,那寫在窗玻璃上的兩個字才像風吹過草原,露出草麵的牛羊般顯眼。

筆畫終結的地方有水珠劃出水痕,看起來已經寫了很久。

混沌間,他自覺這兩個字一定就是昌雲所有的心事。他抱胸轉身,不願過多關心她的私事,隻嗚嗚嚨嚨的問:“不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