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3)

水草本就是一個愛思想的女人,早年又讀過那麼多書,聯想曾是她主要生活形式。後幾十年心裏讓具體生活細節塞滿透不過氣來,如今偶然地觸景生情打開了她想象的窗戶,她的浪漫思緒就飄飛出來。她從水家出發想到了所有山裏人,或不可一世,或忍氣吞聲,誰都是踩著這條路走著走著走沒有了,沒有誰能逃出去。隻有這條路永遠留下來,把新人接過把舊人送走。那麼人活著到底為啥呢?她突然對人車進行發問。又苦笑笑,她明白沒有人回答她。這是想邪了,自己在問自己。

“媽,你笑啥哩?”

“沒笑啥。”

“好點了?”

“好了。咱走吧,走一步說一步吧。”

水月對去月亮河看地方並不在乎,她本來就不重錢財,但她對這趟旅行興致很高。實際上是由媽媽陪著離家出外行走閑逛,這本身讓她快樂。父母不明白,還認為她急著去看地方。事實上,她把看地方當成了遊玩活動。這就是水月,她總是喜歡非現實勝過現實。

其實我們看得很明白,水月並非相中了郭滿德本人,或者說她忘了相他或根本沒有相他。郭滿德要強奸她,把她摔到床上,使她突然來到了意料之外,她在他身下邊掙紮時獲得了從來沒有過的眩暈感受。她相中的隻是這種感受。她要嫁給這種眩暈感受,並非要嫁給郭滿德本人。她不明白任何男人都會給她帶來這種感受,她把這種普遍性當成唯一性如獲至寶,錯把這種感受和郭滿德本人等同起來,慌忙中答應了他的求婚,接過了見麵禮。

我的思考曾在這兒停留。我曾這樣設問,如果水月在見郭滿德之前與兩個以上的男人發生過性關係,她還會選擇郭滿德嗎?如果容忍我這種設問,我們就會發現水月麵對婚姻的選擇,並非選擇愛情和男人,她錯把性感受當成了一切。這就引出來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人們在選擇婚姻甚至尋找愛情時,許多人都會把性感受誤會成一切。這樣就會使我們對於愛情和婚姻的選擇顯得粗糙,輕易就忽略掉本質,踩著性感受邁進誤區,一腳踏陷了自己的未來。

現在我們再來看水月,就發現她一開始就走進了騙局。表麵上看,這個騙局是郭滿德帶給她的,實際上水月才是這個騙局的主謀。她接過見麵禮,自己騙自己人局,又去看地方,在這個騙局裏走得興高采烈。也許我們自己也有過類似水月的這種體驗,享受過自己欺騙自己的快樂。通常,我們容易識別和走出別人對自己的欺騙,卻很難識別和走出自己欺騙自己的迷途。

到月亮河去看地方,水月根本沒想到要看房子和家具,這使郭滿德到處借東西成了無效勞動,擺了假場麵糊弄他自己。水月隻有一個心願,非常希望看到一個大點的院落,這院裏一定要有棵樹,在她看來這棵樹比房子重要。如果有棵樹,太陽照過來時,就能把陽光從樹葉間漏下去,樹下就會開滿一朵朵各種各樣的太陽花。她喜歡太陽花。如果是月夜,月光從樹葉縫隙間流下去,地上就開滿了月亮花。她喜歡月亮花。這樣,有院落有樹,能看太陽花和月亮花,她就滿意了。水月這個心願又一次反映了她對非現實生活的喜歡。迷戀非現實在水月來說,是一個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