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段(1 / 2)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是阮清閣。

映闕自然以為他又是來找立瑤的。她說,立瑤走了。是昨天的事情。她堅持要去南京,觸怒了爹娘,他們鎖著她,要她反省。誰知道,半夜裏她竟然爬窗戶走了。

阮清閣愕然,問,她為什麼要去南京?

映闕苦笑,道,為了她的理想吧。也許旁人是很難理解的。

阮清閣沉默了一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而沉默,他的腦子裏其實一片空白,好像空空的,又好像滿滿的,總之,千頭萬緒,理不出一個思路來。映闕接連喚了他幾聲,他才緩過神,道,我這次,是來找你的。

後來。山水都清亮了。河風暖融融的。從眼睛裏,嘴巴裏,耳洞裏,皮膚上,鑽進身體的五髒六腑,如一場洗禮,潤物細無聲。

映闕想,未來會不會是一場夢呢?

盡管她是獲得爹娘的同意,才離開蘇和鎮的,因為阮家在南京開酒鋪,需要人手,阮清閣覺得映闕溫良又聰穎,模樣亦是出眾,遂希望她能夠去南京幫忙打理酒鋪的生意。但南京是什麼樣的地方。南京就像天上的月亮。美得很,也玄得很。她這樣平庸的小女子,去了,也不知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但她想去。她巴巴地望著爹娘乞求他們的同意,那個時候她的身體裏已經充滿了南京。爹娘直感歎孩子長大了,心野了,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她的魂。他們終於還是點頭。他們說,你去了,好好地看著立瑤,別讓她再出什麼亂子。

她說會的,我會的。

但她此刻看見了南京的岸,聽見了南京的風,卻開始忐忑起來。她想起阮清閣說,我相信你可以應付得來,她才稍稍拾回了一點信心。然後又想起曾經在那片陸地上逗留的短暫時光,想起一張熟悉卻也陌生的臉。她抬起頭,望著江岸垂楊綠柳,如夢囈般地,輕輕地念了一聲,南京。

【 擦身 】

蘇和酒行。

新鋪。新開張。紅色的綢緞還掛在匾額上。但門庭冷落,無人問津。店裏的夥計都和映闕一樣,是從鎮上出來的,有人為了養家糊口,也有人真的躊躇滿誌,期望能有一番作為。

無奈這慘淡的光景,似傾盆的雨,兜頭而下。

阮清閣一直在門口站著,負著手,眉頭不見舒展。映闕走上前,試探著說道,大少爺,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阮清閣的眼睛裏終於有了光。

映闕的法子,是在店門口放幾大缸酒,一來讓酒的香氣隨意擴散,二來,若是對酒有興趣的人,還能夠免費品嚐。

如此,店鋪門口倒真是熱鬧了起來。

阮清閣忍俊不禁,但不是因為招徠了生意,而是笑自己,這樣簡單的法子,竟沒有想到。映闕看阮清閣笑了,自己也跟著笑。旁邊有顧客不留神撞了她一下,她一個趔趄,鼻子撞在阮清閣的肩膀上。這一撞,兩個人笑得更厲害了。

有黑色的轎車從門前經過。

映闕沒有注意到。

第六章 吹斷巫山雲雨

【 碰壁的生意 】

盡管蘇和酒行開始有了一些零散的顧客,但贏利少,開銷大,並非長久之計。阮清閣唯有頻繁地出沒於各類的宴會或酒樓,希望能廣結人緣,拓展酒的銷路。

可惜,收效甚微。

大多數的酒樓早有自己穩定的進貨渠道,他們從來沒有聽過蘇和清釀,有一些人,連酒的味道也不肯嚐。而就算有人對酒的品質頗為讚賞,卻又擔心客人未必接受,不願意作出嚐試。那個時候,阮清閣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父親也不是那麼閉塞的。

偶爾,若有閑暇,清雪也會到酒行來。她是極關心這門生意的。她熱情開朗,阮清閣謙遜隨和,兩個人相處極容易,更何況還有骨子裏的血緣作為無形的牽引。阮清閣對她越來越喜歡,也越來越疼愛,同時,論及生意,她頭腦的清醒思維的精明,又讓阮清閣看到另一麵的她,竟是發自內心的,有些佩服了。但這新學堂裏出來的女子,勇敢,上進,卻帶著莽撞與衝動,對任何事情,都擺出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剛硬模樣。

比如,她提出,天福宮。

這在阮清閣原來的計劃裏,本來是排最末的。因為天福宮是南京最豪華的酒樓。阮清閣覺得倘若連普通的小酒樓也不肯接受蘇和的酒,天福宮自然更加行不通。但清雪卻說,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蒼蠅一樣微小又分散的地方,倒不如狠狠地賭上一局。敗則敗矣,無傷大雅,但若僥幸成功,那便勢如破竹,一步上青天了。

阮清閣覺得,這未嚐沒有道理。

然而,卻隻是印證了前半句,敗則敗矣,無傷大雅。天福宮的老板很傲慢,他說自己賣的都是名酒或洋酒,他不接受蘇和,他稱其低廉。

阮清閣心頭慍怒,麵上尷尬,又怕得罪對方,故隻是沉默。但清雪竟拍案而起。她原本準備了很多的措辭想壓倒對方,但這會兒,她沒條理,也沒耐心了。她站直了身子,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怒道,哥,我們走,這樣盲目無知的人,何必跟他浪費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