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煩亂,亦不知如何是好。
【 玉墜 】
映闕回家。回蘇和鎮。在此之前爹娘為她的失蹤傷透了心,而她回南京之後,當天便托人捎了口信報平安,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就回家看望父母的,但立瑤的身子弱,情緒也不好,她隻得在南京多逗留了三五天,方才離開。
期間,映闕也曾勸說立瑤,這樣大的事情,必定不能瞞著家裏的人,他們再是不恥,早晚也會知道。她說,你不如就跟我一起回去,給爹娘一個交代。況且,你我都沒有經驗,難保不會有閃失。所以最好是你住回家裏去,讓他們來照顧你。
立瑤不肯。盡管她知道姐姐的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爹會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用藤條抽打她?他們會不會勒令她不準生下這個孩子?甚至,要跟她斷絕關係?
可是,她卻不能一輩子都隱瞞著。紙包不住火。
思前想後。
結果,在映闕離開後的第二天,立瑤也便回了蘇和鎮。沒有到家之前,在途中,遇見白涵香。那女子看上去憔悴了許多,臉頰凹下去,眼睛卻浮腫起來。
立瑤對著她,有一種很難言的情緒,她隻想假裝沒有看見埋頭快步走過。誰知道,也許是步子邁得太急,她竟然摔倒了。
白涵香扶她起身。
她沒有說謝謝。亦沒有抬頭看對方一眼。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她站定的一刹那,白涵香的目光裏出現幾絲異樣。那是她脖子上的一個玉墜子引起的。墜子用紅線穿著,平日,都藏在衣領底下。今日,這一摔,不偏不倚地,在白涵香的麵前掉了出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露出墜子上麵刻著清閣二字。
白涵香記得她曾經向阮清閣索要這枚玉墜,阮清閣卻說,是奶奶留給他的,舍不得。可是,為什麼玉墜會到了別的女子身上?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白涵香怔怔地,站在原地。
親情之下,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被原諒的。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冷漠,到最後,都是春雪抵不過陽光的溫暖。
他們就算口中仍有怨言,麵上籠著陰霾,但心裏,卻是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那幾天,映闕亦留在家中,不斷地替立瑤向爹娘說情。母親責她不是一個嚴厲的好姐姐。她便想起兒時立瑤砸壞了別人家的大門,她替她去賠禮認錯。她親眼看見立瑤使性子倒掉了廚房裏一鍋剛剛煮好的綠豆湯,卻硬說湯是被外麵來的野貓偷吃了。立瑤受人欺負,她壯著膽子替她出頭卻摔到田裏渾身透濕。立瑤想要一根漂亮的頭繩,她就把自己暗中攢下的錢統統都拿了出來。幼年時候種種趣事瞬即都浮了上來,一邊想,一邊忍俊不禁。
然後立瑤從屋裏出來,她們在院中洗衣服的石頭板子上坐著。立瑤問,姐姐,你是真的支持我這樣做嗎?
映闕歎氣,就算我不支持,你也會把孩子生下來,不是嗎?我也許如今無法預料你生下這個孩子將來會遇到怎樣的困難,可是這是你的心願,我就隻能支持。笨是笨了點,不過,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子,你知道的。
立瑤輕輕地靠著映闕的肩膀,什麼也沒說。這個時候言語已經喪失了作用,心照不宣的沉默,才是最貼切的表達。
外麵冷,回屋裏睡覺吧。映闕拍拍立瑤的肩膀。立瑤重新坐直了身子,別過臉望著映闕,說,我不打算回南京了。
啊?
回來之前,我已經辭了工作,我想留在家裏,安安心心地,將孩子生下來,撫養他長大。
你不後悔?
後悔?立瑤站起來,仰麵望著漆黑的天,沒有月亮,沒有星子,連烏雲也看不見。她說,從前我以為外麵的世界才是我向往的,我一心隻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可是,老天爺似乎並不讚成,往往是擺在眼前的機會,也要從我身邊溜走。如今,清閣不在了,我終於明白,原來榮譽和虛名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要的,隻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隻是那樣而已。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姐姐。你不要像我,等到失去了才曉得可貴。你還記得那個宋姑娘麼?也許,在她自己看來,她用情至深,無人可擬,但她的情,這一輩子,卻始終也沒有讓對方知道。她分明是荒廢了。她愛一個人,可是,那樣的愛,毫無意義。
【 意外的發現 】
映闕回到南京。
一路上,心裏想的,始終都是立瑤跟她說的那番話。愛情需要時機。不要等到失去才曉得可貴。然,她遇見她的愛情了嗎?
那麼朦朧。那麼疏離。
憑什麼資格去珍惜?憑什麼,在審視愛情的時候,一定要想到那個男子?莫不是他曾經用他溫柔的眼神盛載她的羞赧?莫不是他們頻頻的分開又重聚似活在一個緣分的陷阱?
那時候。
蘇和酒行。阮家小姐清雪做了新老板。她對映闕說,我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們不歡迎一個自作主張毫無紀律觀念的員工。你失蹤的那些天姑且不計,但你回到南京卻也不來酒行報到,你回家,同樣一聲交代也沒有。我這裏可不是善堂,由不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