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裏燈火通明。鬢影衣香,觥籌交錯。
映闕曾經參加過的所謂宴會,無非是鄉下人喪葬嫁娶在堂屋或者壩子裏擺上幾桌十幾桌酒席,她跟在爹娘身後,眼睛裏隻有那些美食。如今這樣的場合,她總不自在。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了洋相。
這時候有一個穿西裝帶領結的中年男人迎過來,笑嗬嗬地作揖喊了聲蕭老板,然後盯住映闕說,這位一定是藍小姐了。
映闕愕然。
蕭景陵介紹說,這位就是洋煙公司的宋天成宋老板。上次你為他們公司拍的廣告畫,宋老板可是對你讚不絕口呢。映闕恍然大悟,忙招呼道,宋老板,久仰。
宋天成哈哈大笑,說,宋某對小姐亦是久仰,今日有幸看到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人兒站在麵前,真是比那照片上還要美三分啊。不知道藍小姐對於續拍一事考慮得怎樣了?映闕方才想起蕭景陵曾向她提過洋煙公司方麵希望由她繼續擔任廣告畫女郎,她始終猶豫不決,後來竟漸漸的將這事情拋諸腦後了。正吞吐,不知道如何應答。
蕭景陵卻搶先,道,宋老板放心,此事藍小姐已經同意,我們稍後就會把照片送去給您過目。說罷,不著聲色地瞄了映闕一眼。
心情一落千丈。
稍後蕭景陵忙著應酬,推杯換盞,更無暇顧及她。她獨自坐在角落,端著一杯法蘭西紅酒。那酒的味道如同嚼蠟。
宋天成不知道什麼時候坐過來,坐在她對麵,擺出一副慈祥熱忱的模樣與她攀談。可是,她總覺得,對方的眼神裏有許多不安分的因素在湧動,他的目光因而變得複雜,落在身上,就像很刺眼的強光。她心裏越發委屈,巴不得這討厭的舞會趕快結束。
結束以後。
在別墅門口,映闕不肯讓蕭景陵送她回家。她說,我坐黃包車就行了。蕭景陵以為是自己方才忙於應酬忽略了她,她心裏鬧別扭,遂哄她道,是誰惹我們藍小姐生氣了,告訴我,我去罰他。
映闕不言。蕭景陵湊得更近,小聲道,走吧,讓人家看見了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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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闕慍怒道,你雖然喜歡替人家拿主意,但我要怎樣回家,你卻未必做得了主。蕭景陵恍然大悟,說,我在宋老板麵前那樣說也是為你好,那麼好的機會,別人費盡心思也未必能得到。
索性說開了。
在你看來,那是一個好機會,可是,你又怎麼知道,我的想法會跟你一樣呢?就算你是為我好,你可以明白地來勸我,卻不是這樣硬生生地將我推出去。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這是尊重嗎?為什麼我覺得我從來都看不懂你,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每一次,當我以為自己跟你很靠近了,卻又突然發現你那麼遠,那麼模糊,甚至,好可怕。
說完,轉身走。
自己心裏亦是忐忑,畢竟從來沒有用那種態度跟蕭景陵說話。看定他的時候,捕捉到他眼睛裏的撼動與倉皇。
突然,一隻手,拉住她。背後有一個聲音在說,對不起。她震住。腳步凝固。畫麵定格。蕭景陵緩緩地越過她,站到她麵前,再次重複——
對不起。
映闕知道,要蕭景陵那樣自負的人,低聲下氣地說一句對不起,那並非易事。但她卻得到。而要蕭景陵給一個女子承諾或保證,更是難上難。但她卻聽到。
蕭景陵說,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這樣糟糕。我答應你,以後,我會尊重你的意見,不會欺騙你,不會隱瞞你,你所看到的,也將會是最真實的我。相信我,好嗎?
映闕不置可否。但眼眶濕了,態度軟了。蕭景陵拉著她上了車,那隻手,遲遲沒有鬆開。他們不知道,在遠處一棵合歡樹的陰影下,有人將那一幕看得很清楚。
鼻尖冒汗。拳頭握緊。齒關緊閉。香肩顫唞。
她是聶筱琪。
【 目擊 】
西餐廳裏,有人送來鮮花。指定由藍映闕小姐簽收。說送花的人是一位年輕的翩翩公子,周圍的人都起了哄,映闕更是臉紅。
她想,必定是蕭景陵了。那個人,他竟懂得這樣的把戲。惹得人心裏癢癢的,愛不釋手。
臨到傍晚的時候,楊子豪從門口進來。找到映闕,問,那束花你喜歡麼?映闕愕然,道,那花,是你送的?
楊子豪抬頭挺胸,很是得意。
映闕整整一下午的高興勁瞬間就敗了下去。再看看那束鮮花,它們似乎開始枯萎了。映闕有些尷尬,問楊子豪,你為什麼送花給我?
楊子豪卻反問,呆會兒我送你回家,好麼?
正如映闕所懷疑的,楊子豪說,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開始,就喜歡你。彼時他們並肩走在夜幕下的街道上,空氣中還殘留著白日裏陽光的餘香,行人三三兩兩,華燈初上。
映闕很明顯地頓了頓。她不好意思去看楊子豪的臉。楊子豪卻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