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病床上的女子忽然坐直了身子,瞪著眼睛,喊,暮生。大家愣住。麵麵相覷。接著,她索性走下床,走到蕭景陵麵前,拉著他的胳膊,問,暮生,真的是你?蕭景陵很禮貌地推開她,笑道,對不起,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認錯呢?聶筱琪喃喃道,暮生,是你不記得我了罷?我是秋娘。尹秋娘啊。我是你前世的戀人。
跟著,聶筱琪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我的前生,是江南大織戶家的小姐。暮生是我的戀人,無奈家中嫌棄他貧窮又無功名,千方百計阻止我們相愛。
我們以死相抗,殉了情,還約定來生也要找到彼此,再續情緣。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突然想起這些事情,但是,關於今生的一切,我好像全都忘記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帶著對暮生的愛來到這裏。我是為他而來的。
眾人麵麵相覷。
後來,映闕安慰楊子豪,說,別太擔心了,你太太的病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她會再認得你。楊子豪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發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映闕這樣一說,他突然就笑出聲來。他盯著映闕,問,你以為,她是我太太?
映闕頓時窘迫又驚異,張大了嘴巴,問,難道不是?
楊子豪笑道,筱琪是我的中學同學,後來,我們還一起到英國念書,感情是很好的了,但我們隻是普通的友誼。友誼,你明白麼?
映闕咧著嘴笑,說,不好意思,原來是我弄錯了。然後低下頭,假裝用手去撥鬢角的劉海,其實是要擋住自己微微發紅的臉。
楊子豪卻還是看見,他在心底輕輕地笑。
【 秘書 】
應該如何整理,她自己,和蕭景陵相關的種種呢?那是她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心理。她會深刻地記得她偷聽來的那些對話,記得文浚生的死,她能清楚地摸到自己的猶豫和懷疑。理智禁錮了她,她不敢向前,霧裏看花。
可是,她更加舍不得後退。她的心就像裝了一塊巨大的磁鐵。蕭景陵是磁極,那股吸引難以抗拒,她會很想看到他。哪怕是匆匆的一個照麵。
很多的時候,她對著鏡子問,我到底怎麼辦,怎麼辦才好?心中煩亂。但也有一絲一絲的甜蜜,像細細的蜘蛛網,鑽進頭發裏,貼在衣服上,蹤跡難尋。
撫也撫不掉。
所以,當蕭景陵的邀請再次到達,他說,你已經拒絕過我一次,而這一次,你是不是可以答應做我的舞伴了呢?
映闕就遲鈍了。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終於,她說,好。
那已經是聶筱琪撞車後大半個月的事情了。中間還有一段小插曲。因為聶筱琪認定了蕭景陵就是自己前生的戀人,她要喚回他的記憶,或者說,喚回他們之間刻骨銘心的感情,所以,她顯得有些癲狂。醫院並未批準她離開,她卻強行辦了出院的手續,然後立刻去找蕭景陵。
其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而彼時,蕭景陵的秘書辭職,公開的招聘信息一經發布,應聘者甚眾,最後,新秘書簽了合約,抱著一疊文件站到蕭景陵麵前,男子頗有些吃驚。
——那竟然就是聶筱琪。
聶筱琪是喝過洋墨水的,一份秘書的工作對她來講並不難。隻是她的動機卻不單純。她歡天喜地明明白白地說,蕭景陵不記得她沒有關係,她可以不提前事,可以從此刻起,當作初相識,重新開始。她說,她有信心蕭景陵一定會被打動,甚至,愛上自己。
蕭景陵哭笑不得。
宴會的請柬是南京某富商派人送來的。六十大壽。由秘書轉交給蕭老板。聶筱琪擅自拆開。她需要了解和蕭景陵有關的種種,包括他的行蹤。所以她知道他晚上有應酬,那樣的場合,自然要帶舞伴方不至於太失禮。
她回家換了一件蕾絲的小洋裝。
蕭景陵下午在辦公室看見她,皺起眉頭,說,我希望你在工作場合能夠穿著得體一些。她笑笑,說,我這不是為了配合你麼?
我?
聶筱琪指了指桌上的請柬,說,我可以做你的舞伴。
蕭景陵的腦海裏浮現出映闕的模樣,他似乎很篤定這一次的邀請映闕一定不會再拒絕他。他笑著說,對不起,我已經有舞伴了。
聶筱琪不屑,道,你可以推掉她。
蕭景陵站起來,很嚴肅,將手負在背後。他說,雖然合約的雙方在三個月之內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出解約,但這三個月,對你來講,是試用期,我完全可以將你解雇。你知道,我是不在乎那點賠償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尊重你的這份職業,也請你尊重我。
語罷,聶筱琪的那股得意勁瞬間泄了下去。咬著嘴唇,眉間有怒,但雙目含珠。
【 流露 】
下了車。
蕭景陵對映闕說,你應該挽著我的手,這是禮儀。映闕又迷惑又委屈,像一隻小兔踩到了她的獵人。她不懂。蕭景陵說什麼,她就覺得是什麼。她將雙手奉上。蕭景陵的嘴角浮起一絲輕淺的壞笑。原本這其實並不是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