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他想不出還有誰知道整件事情,會處心積慮地把自己隱藏起來,漁人得利。可是,要怎麼樣才能找到顧舜青,誰也不知道。
那幾天,園裏的桂花開了。芳香四溢。可天氣已經轉涼。涼得無論穿多少件衣服,都沒有一絲溫暖。
【 原點 】
聶筱琪亦開始蒼白,虛弱,而且她總是要看見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象。似是她自己的記憶分裂出兩半,在相互抵抗,相互撕殺。
她頭痛欲裂。
某日。天黑以後,她昏昏欲睡。突然聽得屋子裏有響動。她打開燈,發現窗口不知道幾時站了一個人。那男人五大三粗,凶神惡煞,手裏還持了一把尖刀。
男人問她,藥在哪裏?
聶筱琪張狂地笑了。
她早知道,映闕從衣櫃裏找出的,不過是一根裝了普通的白色粉末的玻璃管子。而那些粉末,無論是顏色、粗細,還是氣味和口感,都跟崔胤石的藥粉一模一樣。她將它們分別裝進六支相同的玻璃管,藏在這間屋子六個不同的地方。
她為了混淆視聽,以防真正的藥輕易地就被別人找到。
不過,此刻,那個打昏了映闕,以為自己黃雀在後極高明的人,因為發現自己上了當,很是惱怒。遂回頭來找聶筱琪,想逼她交出真正的藥粉。
那個人,正是張大同所說的,顧舜青。
顧舜青以死相威脅。他將刀子抵在聶筱琪的胸口,他以為,可以輕易就嚇倒那樣一個黃毛丫頭。誰知,聶筱琪卻似乎連死都不怕了。
她竟然伸手去握對方的刀刃,流了血,眉頭也不皺一下。
趁著顧舜青措手不及的時候,聶筱琪抱起窗台邊的一隻花瓶,砰的一聲,砸了他左邊的肩膀,然後打開門,奪路而逃。
陰雨天,路麵濕滑。
聶筱琪跑著跑著,竟笑了起來。她不知道前麵的路是通向哪裏了。偶爾有晚歸的人從身邊經過,都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她。
她仍然笑,但眼睛裏似乎有淚水在湧。
這個時候,在路口,突然有一輛私家車,沿著斜坡衝了下來。聶筱琪沒有停,車也來不及煞住。他們就像兩條相交的直線。
砰。彙於一點。又急速錯開。
聶筱琪躺在地上,身體裏,很多的血開始向外湧。她覺得冷。非常冷。圍觀的人三三兩兩。她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像。
她伸出手去,吃力地,喚,暮生。
好像兜了一圈,又回到原點。女子躺在地上,車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隻是,這一次,她的身下,多出一灘猩紅的血跡。
而那影像,不是暮生,也不是蕭景陵。
是路過此地的楊子豪。彼時,他已經六神無主,慌亂中伸手接過她,大聲地喊,筱琪,筱琪,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聶筱琪卻不肯。
仍是癡癡地,仰麵望著他,說,我錯了。景陵,我既然愛你,就沒有辦法恨你。我以為,我真的可以替換掉從前的記憶。我錯了。
仿佛在這一刻,她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聶筱琪。仿佛她從來都沒有吃過那神秘的藥粉。個中原因,無法解釋。
她說,景陵,你知不知道,真正的藥,沒有被人偷走,它還藏在我家裏。我家裏一共有七支玻璃管,隻有一支,裝的才是真正的藥。可我不會告訴你。我不會再讓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會在黃泉路上等你。你來陪我,景陵。你來陪我。我們還要一起,再輪回,再相愛。你又會是我的暮生,我就是你的秋娘了。
說到這裏,身體的起伏停止了,呼吸凝固了,冰冷的手垂下去,閉了眼,麵帶笑。楊子豪單膝跪在血泊裏,深深地,深深地將頭埋下去。
而那個時候,映闕正在給蕭景陵講她和妹妹在家鄉的趣事,房間裏燈火通明,床頭還有沒喝盡的桂花茶,嫋嫋地,冒著煙。
蕭景陵慢慢地睡著了。
又沉,又香。
【 以身試藥 】
翌日,楊子豪抱了一個木頭盒子來蕭宅。裏麵,有六支一模一樣的玻璃管。他簡單地陳述了事發的經過,眉目間還有未消散的悲傷。
他說,除掉被搶走的那一支,其餘六支,全都在這裏了。
可是,要如何分辨呢?
張大同搖頭,說,他就連是否能成功地配置出解藥亦未可知。他對這些粉末毫不熟悉,一時間,更想不到辦法來分辨它們。
頓時,氣氛又沉重了。
過了許久。
映闕拿出六個裝有清水的杯子,分別摻入六支玻璃管中的粉末。她盯著那些細碎的白色顆粒從水麵慢慢地散開,下沉,最後化去,尋不見。她端起第一個杯子。走到張大同麵前,問,你能分辨出服藥以後的症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