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看到前麵就是那小屋子了。我長籲了一口氣。△△

這是間很小的木屋。如果是磚砌的,外麵抹上石灰,我可能會懷疑那是座江南鄉村裏前些年常見的墳墓。那時一些先富起來的萬元戶總是把先人的墳墓做得象一間小房子。但這間小木屋有一扇窗,一扇門,肯定不會是墳墓。窗上爬滿了薔薇,隻怕裏麵一點光也透不進去吧。門上倒沒有纏著薔薇枝,但我看得到附近的枝條上有折斷的痕跡。

這門是向外開的,但由於外麵都是薔薇枝,拉開來會很費力。我剛扯開幾枝長得過於靠近門的枝條,正要拉門,門卻“呀”一聲開了。

我嚇了一跳。但馬上看清,裏麵出來的那個披著蓑衣的人是二寶!

她看見我,象見鬼一樣,叫道:“不要進去,不要進去!不好進去的”

她象一張劃壞了的唱片一樣那麼翻來覆去地叫著。我道:“二寶,裏麵有什麼?”

二寶說:“是媽媽。她說不好有人的。”

她的話讓我一陣發毛。表舅的妻子在十幾年前生二寶時死了,這我早就知道。難道裏麵是個死人麼?可二寶卻說什麼“她說”,二寶不太象會說謊的人,可裏麵真會有人?

二寶已經閂好了門,回過頭來對我說:“表哥,你不好說的。你要跟爸爸說了,爸爸會殺了你,你不好說的。”

她一邊反反複複地說著,一邊從地上的草叢裏摸出一把大鎖鎖上門,大概很怕表舅會打她。看來,她雖然弱智,但說謊還是會的,隻是不知道哪些謊話可以騙人,哪些騙不了人。我看著她嘴裏說出那些可笑的話,還笨手笨腳地鎖門,卻不要我幫,不由有點好笑。她鎖好門,又叮囑我一句:“不好告訴爸爸的,噢。”

在這一瞬,我才發現二寶其實可以算得上是個美人。盡管她一身的邋遢樣徹徹底底地破壞了她的美貌,但從她的臉型,還可以看出,她該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惜了,我想,但馬上又覺得,在表舅家裏,她是個弱智不見得是件壞事。

我沿著小路出來,二寶在後麵拚命地推著我,象是在趕我出去。身邊,繁花似錦,烏雲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散去了,陽光象水一樣直瀉而下。不知為什麼,我隻覺得周圍那麼妖異。

給表舅送去蓑衣再回來,過了不久,果然下雨了。這場雨直下到黃昏還不曾止,天也冷了許多。吃過晚飯,我半躺在床上,抽著煙,聽著風雨聲中傳來的有線廣播的聲音,隻覺得心頭發冷。

風大了。窗外,雨打得地上起了一層水霧,時而有風帶著風點雨吹進房來,靠窗的樓板上也濕了一塊。我起身,扔掉煙頭,關上了木板窗,登時,窗上“沙沙沙”地響過一陣,這讓人心頭更覺陰冷。我翻出一本書,那是本曆朝七絕選,當我還不曾得神經衰弱時常讀上兩首,當作催眠的藥劑。由於時常翻幾頁,有不少詩我都已經能背下來了。

我順手翻開一頁,是一首清人的作品:“依然被底有餘溫,尚恐輕寒易中人。最是夢回呼不應,燈昏月落共淒神。”寫得並不怎麼好,題目是《江上》,卻沒有扣緊題目,有點莫名其妙。然而,不知為什麼,這首詩也讓我覺得身上越來越陰冷,好象感冒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打了個盹。醒來時,書扔在了地上,天色已暗了。我揀起書,這時,我突然聽到了一陣細細的哭聲。

這是個女人!

是二寶麼?

我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