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表舅已經磨好了鋤頭,他給了我一把,我扛著跟在他身後出門。在大門口,表舅扭頭喊著:“二寶,不要亂跑,閂好門。”
走出不多遠,不知為什麼,我回頭看了看。我看見二寶站在門口,盯著我看。如果不是我的幻覺,我發現她的眼亮得嚇人,
表舅家的田離宅子有一段路。到了地裏,看到田裏的土都已經幹結了。表舅在開始在田裏挖一條溝,把土翻個個。我挖了沒幾畦,隻覺手臂象斷了一樣,鋤頭也舉不起來,落在表舅身後好大一截。
表舅悶著頭掘土,好象什麼也不關心。我看看天,天上黑雲漸濃,看樣子要下雨了。
我說:“表舅,天快下雨了。”
他停下鋤頭,看看天,道:“是啊,過不了一個鍾頭就要下了。你幫我回家拿個鬥笠跟蓑衣來,今天要把田翻好。”我也實在有點不想幹了,就扛著鋤頭回去。回到表舅家的大門口時,烏雲已經很濃了,天暗如黃昏,回頭望去,倒似暮色降臨。說也奇怪,走過來時路上沒沒見多少樹,但看過去,樹卻密密麻麻的。
我推開厚重的門,把鋤頭放在過道上,表舅的蓑衣掛在灶間門外,可是隻有一套。我想再找一套,萬一回來時下雨了好穿。隻是這兒沒有了,我想問問二寶,可不知她上哪兒去了,再說問她也未必能問出些什麼來。
三、薔薇園 2
我走到柴房門口,從窗子裏向裏看了看。很幸運,裏麵的柱子上,正掛著一件蓑衣。我走了進去,拿下了那件蓑衣。這件蓑衣是用細竹絲編成框架,上麵鋪著箬葉,也就是裹粽子那種。很奇怪,箬葉上,有不少被劃破的地方,卻並不象穿破了的。
我剛想走出去,猛地看見在那堆柴禾後麵,還有一扇小門。門上,掛著一把開了的大鎖。是個廢棄了的後門吧?後麵也許有個院子?
我推開了門。
門一推開,就象一陣潮水洶湧而至,我吃了一驚。裏麵,象燃燒一樣,開滿了薔薇。
隻是春暮,雖然薔薇四季能開花,但這院子裏太多了。薔薇本就是有點象爬藤植物,種著就會爬滿整幢牆,而這裏,簡直是充滿了整個空間,到處都是。這裏的薔薇大多是豔紅色,隻有少數是白的或黃的,絕大多數都是大朵,夾雜著少量十姐妹一類的小朵薔薇。這兒的花開個那麼狂野,隻能用“妖豔”來形容。
在薔薇叢中,有一條狹窄的小道。有這麼一條路,多半是有人經常走動,不然早就被長勢極快的薔薇淹沒了。我披上蓑衣,向裏走去。這時,我才想到,蓑衣上劃破的痕跡也許都是這麼造成的吧?那會是誰呢?
我沿著小道走著。路十分難走,不時有細刺勾住我,如果不披這蓑衣,我隻怕早就動彈不得了。薔薇的刺很多,但沒什麼香味。這麼多花在一起,本該有極濃的香味才對。古書上不是說,韓愈接到柳宗元信後都是先以薔薇露盥手後開閱?也許,這裏的薔薇都是無香的吧。不知為什麼,走在這些花叢中,總讓我有種怪誕的感覺。
路彎彎曲曲。這園子應該並不太大,可大概這小道太多曲折了,走了半天也走不到頭,而且也不能走快,正讓我有了一點迷失的驚慌時,我看見在前邊的花叢裏有一間小屋。
這小屋掩映在花叢裏,可望而不可及。要直走過去,隻怕要用刀子打出一條路來。但我覺得總該有一條路通到那兒,就沿著這路拐來拐去。因為有了個目標,所以這麼亂轉也不是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