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發企劃室最近的工作當中,那個機器人工廠也是最受關注的。所以直樹室長也經常去巡視,似乎和作業員都認識了。因為事關重大,那個男人也不曉得該對誰說才好,於是跑去找最熟悉的人商量。”

“那室長知道意外事故的真相嗎?”

拓也心想:假如室長知道的話,事情就說不通了。

但是宗方幹脆地肯定道:“知道,於是直樹室長找專任董事商量,當時的狀況非常緊急。因為對專任董事而言,那個機器人工廠發生那種意外事故,對他極為不利。因為機器人事業部一直以來,都是專任董事帶頭推動,那個全自動工廠也象征著他的功績。為了今後坐上社長的寶座,手攬獨裁政權,不能在這種節骨眼留下無謂的汙點。”

“於是湮滅了事實嗎?”

“費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宗方說:“首先是封住證人的口。那個男人因為自己察覺機器人不夠完善卻疏於報告,所以格外順從地遵照了我們的指示行動。為求保險起見,我將他調到了別的部門。然後動用各種關係將事情壓了下來。如果意外事故是因為作業員的疏忽,警方也不會追根究底地調查。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不想再做一次這種辛苦的工作。”

宗方一臉像在懷念這份辛苦的表情,說不定他想起了自己當時處理事情的效率,而感到滿意。

“唉,因為這種緣故,”他稍微壓低音調,“別亂調查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哪怕是基於身為技術人員的尊嚴,最好也別輕舉妄動。”

拓也無言以對,隻好沉默。不曉得宗方對他的反應做何解釋,緩緩地點頭說:“你隻要將你那份尊嚴活用在下一項研究上就好了。我已經受夠了那種意外事故。”

“我製作的機器人是完美無瑕的。”

“鐵塊就是鐵塊,那個叫什麼?你在研究發表會上展示的……”

“布魯特斯。”

“對,那也一樣,它又沒有心。”

“心是多餘的。”拓也話說完時,走廊上傳來星子的聲音。宗方的表情頓時轉為柔和。

這一天,星子首先帶拓也到銀座的一家畫廊,說是為了找一幅用來裝飾房間的畫作。星子好像打算徹底重新裝潢直樹之前的房間,她說壁紙已經重貼了。

“最好是令人看得一頭霧水的畫。”拓也問星子喜歡哪種畫,她如此答道。

“當人看見的時候,會說:噢,這是某某某的畫作吧,真美啊——最好是讓人沒辦法說這種話的畫。讓大家想避免以畫作為話題的畫是最理想的。”星子環顧畫廊中解說道。

“但是這麼一來,進你房間的人還真辛苦。不但得減少一個話題,還必須不去看那幅畫。”拓也跟在她身後,走馬看花地注視著牆上的畫說。他對畫不感興趣,心想:看這種東西有什麼好開心的呢?

“這就是我的目的。用這方式讓對方產生壓迫感。這麼一來不管什麼事,我都能握有主導權。”

看著稍微鼓脹鼻孔的她,拓也佩服地說:“原來如此。”

他真心感到佩服,這個女人確實是仁科敏樹的女兒。

猶豫半天之後,星子買了一幅拓也家窗框大小的巨幅畫作。那的確是一幅令人看得一頭霧水的畫,整幅畫分成淡咖啡色、灰白色、橘紅色、黃綠色的部分,各個色塊中擠滿了說不上是生物或非生物的物質。每個色塊的特征多少略有不同,但至少拓也不清楚其中有何含意,也不曉得在畫什麼。如果有人說這幅畫是在畫細胞質內的粒線體大移動,他可能也會同意。▃▃

“這到底在畫什麼呢?”拓也忍不住問星子。